一時間人人都在勸她。唐霈霖勾起唇角,繼續看著她。


    宋問果真停下腳步,迴過頭道:“不。我為何要與他比?什麽好處也沒有,倒是挺倒黴的。”


    唐霈霖急:“我又沒說你輸了要怎樣!怎麽會倒黴?我隻是想與你比試一下而已。”


    宋問:“因為這原本就與我無關,卻忽然間被人找了上來,硬說是我的事。怎麽不算倒黴?”


    唐霈霖慍色道:“你說遇見本公子是倒黴?!”


    宋問一唿吸,眼前全是白氣。離開了火爐,越靠近門口就越冷。是一種帶著陰濕的冷。


    客棧裏的燈火,照得眾人的臉半明半暗,五官一皺,就顯得兇神惡煞。


    宋問將手揣進袖子裏,緩緩道:“這包客棧的人又不是我,要趕他們出去的人也不是我。他們不來勸你,卻通通都勸我。為什麽明明是你決定的事,卻要賴到我的頭上?我難道不叫倒黴嗎?”


    宋問道:“何況我贏了,他們不會放在心上。我輸了,他們反而會來責備我。”


    他們隻當唐霈霖是少年心性,有些爭強好勝。因為身份尊貴,就算稍有任性,也是可以理解。隻要最後不管輸贏,唐霈霖都把房間讓出來,那他們都不會放在心上。


    他們不想得罪這樣一個大來頭的人,也覺得不是什麽嚴重的事情,自然會幫唐霈霖說話。


    可對宋問來說,這都什麽事兒?確實是倒黴呀。


    唐霈霖:“你不是說,國法是民嗎?就因為計較這個人的得失,你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出去挨餓受凍?”


    宋問:“我不過是個升鬥小民。如果連南王世子這樣的皇親貴胄,都可以狠心逼他們出去挨餓受凍,自己獨坐空屋,那我關心又能有多少用處?”


    客棧裏一時無聲。


    唐霈霖咬牙。


    宋問絕對是他啃過最硬的一塊骨頭,而且這塊骨頭上恐怕還淬了毒。


    唐霈霖現在有些心煩。如今已如他的本意背道而馳,他自己都要弄不清楚是什麽狀況。


    宋毅怕把唐霈霖得罪慘了。就算在錢塘再怎麽束手束腳,他也是世子,能做的事有很多。何況單這身份,就不該讓他下不來台麵。


    宋問態度強硬,是不想讓對方牽著鼻子。但如今話說完了還站在門口,心裏肯定也是不想外出露宿的,本意並不是逞強。她隻是在等著同行人開口,因為她現在也下不了台麵。


    林唯衍看著是不能指望了,所以就靠他了。


    便開口道:“大哥。世子既然想與你討教,說明也是有向學之心,你何必如此嚴厲?不如就答應了他吧。”


    宋問看他一眼,點點頭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換一家客棧,換幾位客人,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唐霈霖見有了轉機,立馬接道:“自然。我也不是無恥之人,與先生比過之後,不會再做糾纏。”


    兩邊便這樣說定了,宋問抬腳重新走到大堂中間。眾人見此,皆是舒了一口氣。


    客棧喊著跑堂,清出一張桌子,搬到中間來。侍衛持刀退到兩邊。宋毅與林唯衍重新擠迴火爐旁。


    唐霈霖先選了一邊坐下。宋問抖抖衣擺,也跟著坐下。


    宋問:“你想比什麽?”


    唐霈霖道:“你年紀比我大,書肯定看得比我多,我不與你比詩詞。”


    宋問點頭:“以己之長,攻彼之短。還是挺聰明的。”


    “我年紀小,是事實。不過,我也不占你便宜,選你會的。”唐霈霖問,“下棋會嗎?”


    宋問搖頭:“我不會。”


    唐霈霖:“下棋你也不會?”


    宋問一臉無辜道:“不會下棋怎麽了?就規定先生非得會下棋嗎?”


    唐霈霖:“那就彈琴。”


    宋問搖頭:“我也不會。”


    唐霈霖沉默了。


    客棧裏也再一次沉默了。


    兩人開場直接談崩。


    唐霈霖皺眉:“宋先生,你該不會說什麽都不會,隻是故意不想與我比試吧?”


    “我既然坐下來了,何必跟你玩這樣下作的手段?”宋問說,“可你偏偏就來問我不會的,我有什麽辦法?該不是想想不戰而勝了吧?”


    唐霈霖咬牙道:“就算算術,這個你總會了吧?!”


    宋問沉思片刻道:“這個倒還可以。”


    唐霈霖:“那就比算術。”


    “可是……”宋問又道,“這個不好比。”


    唐霈霖:“先生又不同意?”


    宋問撓撓耳朵道:“這個的確不好比啊。誰來出題?你出的,我不相信,我出的,你也不相信。”


    “這還不簡單?”唐霈霖道,“我們各自給彼此出題。不過這齣的題,就算改了數字,自己也得會做。”


    “是難是易,是快是慢,是優是劣。”唐霈霖指向後麵道,“交給大家來說。”


    宋問點頭應允。


    這樣的規則,很難分出一個明確的勝負,或者說,如果一方要贏,那得是非常明顯的優勢。


    唐霈霖或許隻是想向宋問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以此來創造一個和她對話的機會。也或許是非常有自信,想到時候能賣宋問一個麵子。


    不過不管是哪個,宋問都不是很有興趣。


    唐霈霖讓人上紙筆,方便計算。


    “四個瓷瓶和兩個瓷碗合需五百六十兩,兩個瓷碗與四個瓷盤合需五百兩。三個瓷瓶與六個瓷盤合需六百三十兩。那麽請問先生,瓷瓶瓷碗與瓷盤,各是多少銀子?”唐霈霖問道,“宋先生,聽清楚了嗎?”


    宋問點頭:“聽得特別清楚。”


    這題有點類似《張邱建算經》最後一道的百雞題。放到以後,都是個三元一次方程組的問題。


    隻是,在大梁以前,算術並不引人重視。或者說,哪怕是在大梁,算術也不引人重視。甚至還沒有一本成冊的算術教材。是以先賢就算有先進的數學理論,也並不廣為人知。


    宋問直接答道:“瓷瓶八十,瓷碗一百二十,瓷盤六十五,對吧?”


    唐霈霖微微錯愕。


    這題並不難,他並沒有想藉此刁難住宋問。但是並未見她動手算數,她竟然直接把答案算出來了。便問道:“你先前做過這題?”


    宋問:“不用做過,如此簡單,隨意算算就出來了。該你聽題了。”


    宋問也不想給他出太難的題,以免被說是刁難。摸著下巴想了想道:“哦,這樣吧。現在有兩名木匠。一人一天能做三張桌子或者九把凳子。另外一人一天能做兩張桌子或七把椅子。兩人各用了二十天,造了桌子加椅子一共一百三十四張。那麽請問,桌子比椅子,多幾張呢?”


    唐霈霖聽了一遍,覺得迷迷糊糊的,於是宋問又重複了一遍。


    唐霈霖便提起筆,開始記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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