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等你清點完,人都已經跑了。”宋問道,“你大理寺人多嘴雜,誰知道有沒有人會走漏風聲。就算沒有,這拿人的效率也很讓人擔心啊。”


    大理寺卿考量片刻,決定還是相信她。迴過身道:“通知戶部,重新點人,走!”


    那邊。


    鍾三娘抱著兒子,同林唯衍對峙。


    林唯衍這種時候,耐心足著呢,就和她默默互瞪。


    鍾三娘敗下場來。


    “你想怎樣?”鍾三娘道,“這天都快黑了,你還要將我母子二人攔在這小巷裏嗎?少俠既然是江湖人,難道不講江湖道義嗎?”


    林唯衍道:“要說江湖道義,是你先不講的。你陰險狡詐,蛇蠍心腸。誣陷宋問進了大理寺。”


    “我是弱女子,又不是江湖人。何必守江湖的規矩?何況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是陷害他的?”鍾三娘垂下眼道,“別人不講道義,那你也不講了嗎?我以為對你們來說,那是比性命還重要的東西。”


    林唯衍麵不改色道:“沒關係。我還是孩子。就算從江湖道義上來講,他們也會原諒我的。”


    鍾三娘:“……”


    這人無恥起來,就怕對方和自己一樣無恥,或是青出於藍。


    孩子迴抱著母親,忍不住小聲道:“娘,我餓了。”


    鍾三娘怒聲指責道:“他還那麽小,你怎麽忍心!你要餓死我兒子嗎?”


    林唯衍看了她一眼,不為所動,緩緩說道:“當年我出京城,走到一個窮困小鄉。那裏的人都沒有飯吃,我也餓了六天沒吃飯。那個時候我才七歲。一直到我跟著宋問,才開始三餐溫飽。”


    鍾三娘摸了摸兒子的頭,說道:“這與我無關。分明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林唯衍白她一眼道:“不,我隻是想告訴你,餓一頓餓不死。所以餓著吧。”


    鍾三娘:“你——!”


    林唯衍道:“別來噁心我,不玩你這套。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


    鍾三娘叫他噎了一句,很是忿忿:“你知道那宋問什麽時候能出來?他若是一個月不出來,你也看我一個月?”


    林唯衍疑惑道:“那也是你害他進去一個月的。他寸步難行一個月成,你就不成?”


    鍾三娘怒指道:“你這叫挾持!”


    林唯衍毫不在意道:“我隻是看著你,以防你又出去作惡。”


    鍾三娘低下頭,說道:“我要迴去了。你要看著我,如果我在縣衙寸步不出,總可以吧?我兒總要吃飯吧?你不是真想將他餓死吧?”


    林唯衍想了想,道:“也可以吧。”


    她去哪裏,想做什麽,林唯衍都不在意。隻要讓他知道行蹤就可以。


    天色已經開始暗沉,路邊攤販陸續收攤。


    就聽一列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近百人的隊伍從街上小跑而來。


    官兵迅速圍住縣衙,為首三人站在門口。


    一側金吾衛,開口喊人。


    張炳成聽見動靜起身出來。


    推開門,為他盞燈的老僕看見和動靜,手上一抖,退了一步。


    張炳成揮開他,看見宋問,又看見大理寺卿與金吾衛,怒道:“諸位這是何意?今日不是已經來搜查過了嗎?還要怎樣?一而再再而三的叨擾,這你們大理寺的出事風格嗎?”


    他指著宋問道:“大理寺卿,少將軍,是欺負我要辭官了不成?此人謀害我夫人,竟隨意就出來了?”


    宋問笑著上前一步,說道:“準確來說,我不過是隨意進去的,為了讓你放鬆警惕。不然怎麽如此能輕易的收繳你藏在布匹店的贓款,而不讓你發現呢?”


    張炳成乍一聽見,隻以為自己聽岔了。


    可是這裏人雖然多,卻很安靜。左右都隻有各自的唿吸聲而已。


    宋問見他低下頭,臉上有些困惑,笑著又重複了一下:“華安布匹坊。張縣令不記得了嗎?那是什麽地方啊?”


    張炳成唿吸一窒。


    “我說了,你一定死的比我早。”宋問扯起嘴角,譏諷笑道:“今早你去跟我耀武揚威的時候,我不是提醒你了嗎?怎麽現在,你還是這麽蠢呢?這才過了多久?太陽都沒轉一輪呢。叫我怎麽好意思。”


    張炳成腦袋一陣眩暈,險些栽倒。伸手撐在了門上。


    腦海裏什麽念頭都沒有,該有什麽念頭也不知道。


    大理寺卿舒了口氣。看他這表現,應該是賭對了。


    許繼行上前喊道:“所有僕人家眷,全部出來!循例問話,不用慌張!”


    縣衙裏聽見動靜的人已經亂做一團。


    張炳成倒了,如今看來張炳成真的倒了。


    張炳成迴頭看了一眼,裏麵燈火通明。就在幾句話功夫前,他還在與妾侍談笑風生。


    宋問走到他麵前,扶他坐下。


    許繼行跟著走過來道:“你想做什麽?”


    “我要和他進行一場愛的交流。”宋問嫌棄揮手道,“你走開。”


    許繼行:“……”


    許繼行就靠在旁邊,聽他們怎麽交流。


    宋問道:“張老爺。猶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麵,您很威風。也不過是數月之前嘛。現在呢?現在你是不是還想不到,你會得到什麽?畢竟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所以我來幫你暢想一下,讓你有個準備。”


    張炳成依舊沒有反應。


    宋問:“你有幾位妾侍?幾位都不要緊,反正以後都不是你的人了。你這是犯了大罪,勢必要牽連她們。我雖替她們覺得可憐,卻也沒有辦法。誰讓她們嫁給了你呢?”


    宋問搭著自己的手道:“不過如今,我想你也沒空考慮她們,你應該先考慮考慮自己。貪汙受賄不說,你還殺人,你已死罪難逃。你走了倒了無牽掛,可以走個痛快。就怕這死前的折磨,你是忍受不了的。畢竟離秋冬之際,還有一兩個月呢。”


    除非叛國重罪,陛下等不得要他們死。一般死刑都是在秋冬肅殺之季才會執行的。所以有秋後問斬之說。


    張炳成手指一抖,恨恨的看著她。


    許繼行握著刀柄的手微微用力,肌肉緊繃。見勢不對,準備隨手出手。


    張炳成:“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麽?你驕傲了?小人得誌了?”


    “我,隻是在迴報你今早對我的探視。該說什麽,才是有用的。”宋問站起身道,“你走到今日這地步,想過你兒子嗎?想過你夫人嗎?你貪了這世的榮華,你用的盡嗎?你能帶到往生去嗎?你真是害人不淺,可最終,還不是報到你子女身上去了?他們才幾歲,你想過嗎!”


    張炳成終於迴過神來,改為跪下,要去抱宋問的腿。


    宋問躲開了,張炳成哭道:“我不能死,我還有妻兒!宋問,宋先生!我向你道歉,你萬不能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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