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嬋沒有看陳娟嚴厲的眼神,她卷了袖子,端著碗去廚房時又聽坐在沙發上的孟實說:


    “明天早上八點,去羅氏大廈。”


    “我給他們管事的看過你的照片,對你還算滿意。”


    少女纖細的背脊有一瞬間的僵硬。


    羅氏集團是江城中赫赫有名的龍頭企業,旗下最有名的招牌是“洛神宴”,以佳人與佳肴為名,極為吸睛。


    原來孟實說給她找的工作是讓她去洛神宴中當服務員,孟嬋從前也端過盤子刷過碗,不介意髒累,但去洛神宴用餐的公子爺們非富即貴,一“隨性”起來動手動腳是常有的事。


    甚至有些有怪癖的少爺會用自己養的小獸兒逗弄這些“佳人”。


    “佳人”自然不敢反抗,隻能咽下這份屈辱。


    孟實的聲音很是低沉,與他憨厚的臉十分相稱:“那些少爺們出手大方,小費都是幾千幾千的給,你迴來記得全部上交,”


    “你弟弟瞧中的獸寵要花三十萬,咱們家得一起努力。”


    孟實和陳娟都是普通人,工資不高,不過他們從來都富養這位得來不易的兒子,家裏的存款不多。


    他們想著在大學開學前給孟驍湊齊買獸寵蛋的錢,不至於進了學校被別的學生給比下去,想不到別的辦法,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兒”身上。


    孟嬋把碗筷放在台麵上,發出不輕不重的“咯噔”聲,她抿著唇,最後還是問了句:“那孟驍呢?他也放暑假了,也有空閑的時間,”


    “也可以找份工作。”


    陳娟不滿的掃了她一眼:“他覺醒禦獸天賦不容易,當然要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


    “你是女孩,爸媽都沒什麽本事,你以後嫁人隻能仰仗你弟弟,你弟弟上去了,你以後在婆家才不會被人欺負。”


    “你現在表麵上是在幫你弟弟,實際上是在幫你自己!別不知好歹!”


    孟嬋沒說話,廚房暖黃的光照在她的發頂上,像是一座厚重的山。


    孟實最後說:“你是普通人,沒有禦獸天賦,就得認命,”


    “能有孟驍這個弟弟,也算是你的福氣!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冰涼的流水衝過少女的手指發出淅瀝水聲,也不知她是應了還是沒應。


    月上柳梢,書房沒有窗戶,孟嬋覺得悶得慌,在孟實夫妻入睡後她輕悄悄關上屋門,去樓下走了走。


    夏季的夜晚還是有幾分寒涼,孟嬋揉搓著小臂,抬起頭,見黑夜寂寂,沒有盡頭。


    “你要去哪兒!”


    身後傳來一聲少年粗啞的略帶質問的高喝,兩道成排的路燈燈罩裏的螢火獸被驚醒,投射出熾白的光。


    孟嬋轉身,見少年穿著睡衣,正衝她怒目而視。


    孟驍覺醒禦獸天賦後五感得到加強,聽到孟嬋關門時“咯噔”一聲輕響後便覺不對,一掀被子追了出來。


    在後麵偷摸著跟了好久,見自己的“好姐姐”果然如自己所料想要離家出走,終於憋不住心中的怒火喊了出來。


    他目光帶著逼視,又問:“明天就要去洛神宴,你今晚出門是要去哪兒?”


    “我知道你不想去洛神宴!但是爸媽養了你這麽多年,你就不能為咱家出點力麽?”


    不是為我們家,是為你!


    孟嬋定定的看著他,很想這麽迴一句。


    少年和孟實有三分相像,長相普通,卻有被寵出的倨傲,這份倨傲是浮於水麵上的,像是冬日泥沼上結的一層薄冰,輕輕一戳就能弄的滿手泥汙。


    見她不說話,孟驍露出抓住逃兵後得逞的笑意。


    孟實聽了孟驍的告狀後專門請了天假帶著孟嬋去了洛神宴,一路罵罵咧咧,說都是因為她害他少了一天的工資。


    夫妻二人決定的事她從來沒有拒絕的機會。


    踏進金碧輝煌的大殿,孟實搓著寬厚的手掌,眼中閃過濃濃的驚歎:“能在這裏上兩個月的班,平常人求都求不來!”


    “你也算是走大運了!”


    “你要是在這兒發展的好,那個大學也沒必要繼續讀了,不如趁著年輕多賺點錢。”


    好似他隨口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他養女的命運。


    孟嬋沒有迴答,她抿著嘴唇,梳著高馬尾露出的一張清麗小臉脆弱又倔強。


    洛神宴的大堂經理羅言見多了這樣的女孩。


    不過,這一位卻是不同的。


    “羅經理,這是我的女兒!”


    孟實把孟嬋往前推了推,點頭哈腰的模樣很是諂媚:“前段時間和您說好了的,一到暑假就來您這兒上班。”


    “您放心,我女兒很能吃苦,髒活累活都能幹,您盡管使喚!”


    羅言一身得體的西裝,抹了發蠟的背頭梳的一絲不苟,典型的精英人士的穿搭,也有著上層人士的冷淡,他隻是道:“孟實先生,你可以走了。”


    孟實奉承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他轉過身,用眼神警告了孟嬋一眼後快步離開。


    孟嬋始終不發一言,沉默的像一塊沒有生息的木樁。


    等孟實走後,羅言居然露出抹笑容,他顯然是不常笑的,扯起的嘴角看的孟嬋毛骨悚然,連心中的忐忑都散了不少。


    他盡量發出溫和的聲音,帶著孟嬋上了電梯去了頂樓:“小姐先去見見我們少爺。”


    羅氏的少爺?


    她一個隻想幹兩個月的兼職服務員,上班第一天去見集團少爺做什麽?


    忐忑重新襲上心頭,孟實幫她打開那扇厚重的大門,折射進落地窗的日光是燦金色的,她看不見少爺的相貌,隻能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露出的那雙油光蹭亮的皮鞋。


    羅言離開,整個世界仿佛安靜了一瞬。


    然後,她聽到羅氏少爺低沉的聲音:“你想,成為召喚師麽?”


    孟嬋眼睛猛地睜大。


    像是有束煙花在心裏爆開,讓她生出不可言述的歡喜。


    緊隨而來的,是疑惑與警惕。


    羅氏少爺手中夾著根煙,解釋道:“我們集團研發出了一種新型藥劑,有一定幾率幫助普通人覺醒禦獸天賦,”


    他聲音帶著些輕佻,似乎不以為然:“不過,也有失敗的風險。”


    失敗?


    華國科研界中與幫助普通人覺醒天賦相關的研究不勝枚舉,研究者失敗後的下場她一個大學生也有所耳聞,據說連生活自理都做不到。


    孟嬋卻隻思考了一瞬,她緊抿的唇瓣有些蒼白,抬起頭時,眸光卻亮如星子:


    “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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