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居然有人敢讓他們等!


    城衛軍行事,誰敢妄加置喙?


    守衛長虎目中閃過一絲寒芒,冷著臉轉過頭去,見一男子背著日光正向此處款步走來。


    離得近了才瞧清這位男子的相貌,劍眉星目頗顯俊美,氣質舒朗如山雲霧海,周身矜貴之息硬生生將他與周邊人拉開三分距離,似鍍了層金邊的月芒。


    守衛長瞬間認出他來。


    這麽一位貴公子在陶城可不多見。


    數月前,這人來到陶城居然異想天開的想要組建傭兵團,眾人冷眼瞧著他大刀闊斧的整合散修,在城後天莽山占地為王,再之後發布任務,確認賞金,製定團規等一係列動作辦的風生水起,又雷厲風行的滅了流竄在桃城附近的兩個大型匪窩,正式走入眾人視野的同時,也沒給其餘勢力任何抹除其成長起來的機會。


    如今傭兵團的實力竟隱隱可與城衛軍相較。


    比起信安城,陶城更加偏僻,資源貧瘠,地下毫無靈脈,能倚靠的唯有背後那座幅員遼闊的天莽山。


    天莽山占地十萬裏,山內妖獸橫行,危險無數,陶城建城數千年開發出的安全區域比起其可與一州相當的麵積不比指甲蓋大多少,加上此處隻是天莽山最外圍的地界,層層搜刮下來如今已沒什麽油水可撈。


    從前唯有城衛軍才有實力和膽氣往稍深處的區域探索尋寶,這也造就城衛軍在陶城中擁有無可比擬的權勢和地位,多少少年畢生的夢想就是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


    可現在,傭兵們抱起團竟也能和他們瓜分這所剩不多的一塊肉。


    守衛長如何能看這位傭兵團的頭目順眼!


    來人的目光並不刻意的在孟嬋所戴的假麵上逡巡兩遍,嘴角悄悄往上揚了揚。


    雖遠在萬裏之外,但天宗內發生的事他一清二楚,其中自然也包括孟嬋的真實身份。


    這平平無奇的五官......也不知是孟姑娘偽裝出的第幾張臉。


    見他目光掃來,孟嬋朝他點頭示意。


    麵前之人正是闊別已久的侯維揚。


    那日蟲峰一別後侯維揚立刻南下,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在陶城謀個職位並不難,甚至把現在的城主替下來也不需花多少功夫。


    但與其費大半心力與人周旋,不如培養自己的勢力。


    索幸孟嬋想要的隻是守衛陶城安全,城衛軍能辦到,傭兵團也能辦到。


    他朝旁邊招了招手,很快就有一位麵生的小子跑過來朝侯維揚哈了哈腰,乖順道:


    “團長,我剛才都瞧見了,是這位肥頭大耳的男修先挑釁的幾位姑娘,也是他們仗著人多先動的手!”


    能在侯維揚麵前說上兩句顯然讓這小子有點激動,他朝身後茶館指了指:


    “鋪子裏的幾位夥計都瞧見了,可需要小的讓他們過來迴個話?”


    侯維揚眼含笑意,眸底卻浮了層薄冰,他看向守衛長:“這位隊長,怎麽說?”


    守衛長眉頭皺的鐵緊,冷凝的目光落在那張俊似仙家來客的麵上:


    “侯團長,你當真要幹預城衛軍行事?”


    如今城衛軍和傭兵團的衝突雖沒挑到明麵上來,但兩方劍拔弩張之勢城中人盡皆知。


    現在差的,隻是一根導火索。


    守衛長自然不怕,畢竟,他的上麵是城主,是一位貨真價實的七階領主!


    侯維揚似乎沒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坦然一笑:“幹預稱不上,”


    “不過路見不平,說上兩句而已。”


    守衛長眼中似有雷光火花閃過,表情愈發兇戾,就在旁人以為他要動手時,守衛長竟微退一步,朝後招了招手:


    “既然有人作證,那......”


    “走!”


    就這麽走了?


    幾位小兵對視一眼,麻溜的抬著惡狠狠瞪著孟嬋幾人的王五和幾位小弟揚長而去。


    甄稚長唿一口氣,看向侯維揚的目光如看披了層聖光的天使,他鬆了鬆手腕抱拳道:


    “多謝道友相助,不知道友如何稱唿?”


    問出來了,他居然問出來了!


    甄稚絲毫沒有注意身後孟嬋拚命壓製著笑意的古怪表情。


    侯維揚掃了眼孟嬋,見他們關係貌似不錯,最終還是報出了自己的本名。


    “侯維揚”這三個字剛吐露出來,有兩人直接呆了呆。


    莫屏嵐長眉一挑:“這名字也能重名?”


    甄稚眼睛一瞪:“不是......他是侯維揚那我是誰?不對!我他娘的撞到正主了?”


    世界上有這麽巧的事?!


    他忍不住往後掃了眼,瞧見孟嬋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後頓時汗毛豎起。


    這臭丫頭顯然早知道!


    就等著看自己出糗呢!


    “表妹,你變了......”


    甄稚僵硬的扭著脖子看向滿臉疑惑的莫屏嵐,瘋狂用眼神示意她別再說話!


    這事千萬要瞞住,不然他本就不多的麵子要丟盡了。


    看夠了甄稚的慌張,孟嬋這麽善良的人忍不住岔開話題:“侯大哥,先帶我們找個落腳的地方吧。”


    侯維揚雖隱約覺得有些奇怪,但聽她如此說便沒深問:“也好。”


    陶城中的召喚師數量雖多,但實力普遍不高,孟嬋跟著侯維揚在城裏簡單逛了圈,一路上沒見幾位超過三階的,為數不多的幾人大多滿臉疲色,風塵仆仆。


    孟嬋打量了眼身前身形高瘦的男人,他氣息雖不曾外漏,卻並沒有領主階召喚師該有的威逼氣勢,想來同她一樣也掩藏了修為。


    這也在情理之中,陶城城主的實力隻是領主,若侯維揚將自己的實力和盤托出,城主見這麽一位和自己實力相當的七階強者在領地內行走,必會視他為如骨在喉,膈應極了。


    再想做事就不方便了。


    青州境內昭衍天宗獨大,對偏居一隅的小城管束不嚴,城池隻要定期上貢,不發生什麽大的動亂,他們不會去管城主之位由誰占著。


    那些矮子裏挑高個的召喚師們見到他們一波人露出的表情詭異的一致:先是呆了一呆,然後投來頗為敬重的目光。


    孟嬋見他們胸口處都別了個徽章,徽章的模樣很是奇怪,是一片楊樹葉上臥著隻斂翅似在酣睡的蟬。


    倒還挺好看的。


    天莽山入山處建了個極大的寨子,哨崗上值班的幾位傭兵見團長領著幾人進來下意識多瞟了幾眼。


    團長......這是要帶人走後門?


    不該啊!


    團長自建立傭兵團後極重規矩,想要耍心思耍手段的都被剔了個幹淨,那些人想走傭兵團的門路不成,城衛軍那邊隻會更不待見他們,畢竟別人不要的東西我要,這不是落了自己麵子麽!


    這些動歪腦筋的召喚師若無背景,在陶城裏是基本沒了出路,最後隻能一走了之。


    可現在......難道團長大人要自己破這個例?


    心裏雖疑惑卻不敢出聲詢問。


    他們這位團長看著再和善不過,可總透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感,那股出身大家的矜貴氣也總讓他們這些鄉野土人覺得自慚形穢。


    留在寨子裏的幾位傭兵的目光在嬌豔如春花的莫屏嵐麵上掃過,心中生起了個猜想。


    “不可能!”


    一幾乎是咬著牙發出的聲音響起。


    眾人看去,見杜姬一雙殷紅的唇緊緊抿著,看向走進最大那一頂營帳的幾人的目光滿是憤火。


    杜姬是傭兵團裏少見的女傭兵。


    不過她並不需要進入天莽山獵殺妖獸,或者執行其他團內下達的任務,就能擁有不低於中級傭兵的地位。


    她是一名罕見的修習過治愈係靈術的召喚師。


    丹藥價貴,對於資源貧瘠的陶城,對於囊中羞澀的傭兵們,有這麽一位治愈係召喚師在團內是一筆莫大的財富。


    隻要不是危及性命的傷隻需要一個簡簡單單的靈術就能恢複如初。


    杜姬兩個月前剛剛突破四階,城衛軍已經許諾她僅次於守衛長的地位和諾大的一筆財富,可沒人想到的是,杜姬居然推辭了。


    因為她遇見了侯維揚。


    這麽一位溫潤俊朗如美玉的男子,讓她義無反顧的加入剛成立不久還沒有多少名氣的傭兵團,成為一名世人眼裏地位低下,要在刀尖舔血,整日為生計奔波的灰頭土臉的傭兵。


    杜姬心想,自己付出這麽大的代價,理所應當換來她想要的東西!


    傭兵們對這位容貌嬌美能力非凡的少女素來疼愛,將她像妹妹一樣寵著,這時見她滿臉不悅便有人出聲勸道:


    “杜姬妹妹,別多想,可能隻是其他勢力派來的人有什麽事要和團長大人商談。”


    杜姬對團長的心思,大家都明白。


    可被嫉火包裹的杜姬根本沒聽見。


    進了營帳,裏邊的一應布置俱是簡樸,隻在長案上擺著副棋盤,墨玉和白玉製成的棋子散落如星。


    聞著鼻尖的一縷茶香,孟嬋突然起了好奇,問正斟茶的男子道:


    “侯大哥,你建的傭兵團叫什麽名字?”


    侯維揚默了默,看著手中碧湯如泉落,良久後吐露出兩個字:


    “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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