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道遁光劃破天際,穿透層雲落在十裏塘岸上。


    來人身形俊挺,五官方正,一身玄袍縫金繡鶴,暗顯奢華,氣勢雖未外露,但給人以極強的壓迫感。


    王雄一見來人立刻肅了表情躬身道:“師尊!”


    王眉亦行禮,乖順的像是隻沒有脾氣的兔兒。


    金峰峰主靳錦豐!


    此事竟出動了天宗一峰之主,想必其中也有王家兄妹的功勞。


    靳錦豐一雙虎目掃視四周,眉頭幾不可見的蹙了蹙:“不是說信安城濁氣成災,為何本座看此地毫無危險?”


    王雄立刻將剛才發生的事兒三言兩語的說了遍。


    靳錦豐眉眼稍霽,看向孟嬋緩聲道:“多謝小友仗義出手。”


    黃巾道人在剛才孟嬋以蓮露助八十一人洗練筋骨時本想上前蹭上一蹭,不想靈風竟然刻意避過了他!


    這讓本就因孟嬋風頭大出而心生惱恨的黃巾大為光火。


    此刻見大人物前來,他不作一作妖如何甘心!


    當下湊到靳錦豐麵前,躬身行了個道禮,然後指著孟嬋道:


    “尊上!此人為取寶觸動十裏塘禁陣,釋放濁氣,致使舉城惶恐,理應當罰!”


    他刻意加重了“取寶”二字,生怕沒有引起眾人注意。


    靳錦豐挑了挑眉梢,看向身後王雄:“真有此事。”


    王雄對上孟嬋那雙清冷的眸子後嚇得急忙搖頭,支支吾吾道:“想必......其中有什麽隱情。”


    黃巾道人卻不肯消停,繼續質問孟嬋:“你雖消除濁氣,但還不至於將功補過,我等散修本想安心汲取輕靈之息卻被你攪的一團糟,你難道不該給在場諸位一個解釋?”


    眼睛瞥過孟嬋收起蓮露的儲物袋,心想不讓你把寶貝吐出來本道就不姓黃!


    不錯,黃巾要的不是解釋,而是他也要用靈露洗一次筋伐一次髓。


    他的幾位小弟跟著討伐起孟嬋,直言她亡羊補牢,為時晚矣。


    靳錦豐被這幾人吵得頭疼,麵現不耐之色。


    餘暉不減,楊柳依依,


    十裏塘上的孟嬋剛才心境提升不少,被幾人指責也絲毫不見惱怒。


    向岸邊走來,她每一次落腳潭水之上都會長出一截金花如簇的月桂,載著她淩波而去。


    冷聲道:“靳峰主,神念已消。”


    對於旁人來說是沒頭沒腦的幾個字,可靳錦豐卻眉毛狠狠一抖。


    這次之所以勞他大駕不隻是因為徒弟王雄開口,更是因為天宗高層皆知,信安城中埋著一具魔聖遺骨。


    轉靈陣素來安全,清靈之氣又對散修頗多助益,是以宗門一直未做插手,隻叮囑每一任信安城主多做注意。


    可現在這丫頭說神念已消?


    莫非那具魔骨曾有神念殘留?


    他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向下探去,不過幾息就將整座陣法看了個透徹,自然也沒忽略未散去的魔念氣息。


    再看向孟嬋時眼中就多了些讚歎。


    此人竟在不破壞陣法的前提下將魔聖神念給滅除了?


    實乃能人啊!


    王雄見自家師父看向孟嬋的目光滿是讚賞,頓時驚得心頭一抖。


    師父不會說出收徒之類的傻話吧!


    人家也是宗門長老啊喂!


    想到這一點的王雄暗搓搓給靳錦豐傳了音,揭了孟嬋的底。


    靳峰主在宗門內待了百八十年不止,眼睛在孟嬋身上打了個轉就把她的真實身份猜個八九不離十。


    然後......眼皮狠狠跳了跳,看向黃巾道人的目光頓時帶上森寒冷意。


    前不久沈秋寒被宗主冷藏的事兒鬧得沸沸揚揚,這小子想借勢給孟嬋個下馬威,這不是純純在給他使絆子,想讓他步沈冤種後塵麽!


    咬了咬牙,靳錦豐伸腿朝一臉兇狠的黃巾道人腰腹處狠狠踹了腳,把後者瞪的倒飛出三丈遠,身子抖了兩抖後直接暈了過去。


    “若再做謠傳,本座決不輕饒!”


    說完後語氣一柔,對孟嬋傳音道:“孟師妹,此事多虧有你,”


    “不過,”


    他話鋒一轉:“師妹可曾發現,蓮池之下的轉靈陣早有鬆動?”


    孟嬋如實搖頭:“小妹對陣法不通,不曾注意。”


    靳錦豐笑道:“師妹在同輩中戰力當屬出類拔萃,若還精通四藝,豈不是讓其他後生無地自容了麽!”


    卻不知孟嬋已觸摸到煉丹大師的門檻......


    他又似隨口提到:“此地陣法疏漏少說也有三五年,若今日不發生這一遭,來日魔聖破陣而出,那才真叫不好辦了。”


    聽他此話,靈光一閃間孟嬋突然想到一事。


    前事後知,串如珠簾,竟讓她額角滴下一滴冷汗。


    莫府養玉閣內布下的離魂陣,還有莫鶴借久不現世的蘊魂蓮施展的換身替魂之法,顯然均非正道。


    那麽莫鶴是從何處得來?


    轉靈陣鬆動已有數年,作為城主的莫鶴為何不上報宗門?


    她掐了掐指骨,忍不住的去想,莫鶴和吞天魔聖......是否早作勾結?


    孟嬋不清楚。


    或許冥冥之中,她潛入莫府奪取丹方,來十裏塘截取蓮根的同時,消除了一大禍患。


    有靳錦豐主持餘下的事,孟嬋無心多做逗留,和甄雉沙白恬一起向客棧行去。


    半道上她步子一轉,竟帶著二人走進了莫府。


    白鶴居中廢墟一片,養玉閣中冷寂多日。


    甄雉滿頭疑惑:“表妹,你來這裏作甚?”


    他還不知莫鶴已死,想到那一日自己被暴揍一頓的場景仍有些後怕,縮著脖頸朝四周亂瞥,生怕有人見了他把他轟出府去。


    孟嬋並不作答,兜兜轉轉來到養玉閣,藥香已冷,滿院飄零,她摸著一棵曾棲有鳥雀的樹幹,聲音低淺:


    “表哥,你知道麽?”


    “數日之前,這裏曾有一人死去。”


    甄雉道:“莫玉?”


    城主長女在十八生辰亡故的事信安城中無人不知。


    他倒沒看出來孟嬋竟和莫玉姑娘交情不淺,一切事了後還要迴來哀悼一番。


    孟嬋卻搖了搖頭,低似輕喃:“不是莫玉。”


    她轉過身,對上沙白恬那雙圓溜溜的杏仁眼,冷凝的眸子竟讓後者瞳孔一縮,憑白生出幾分懼意。


    孟嬋不曾挪開目光,聲音抬高了些,又道一遍:“死去的,不是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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