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幹燥,哪怕丹田內靈力充盈,身體也仿佛置身於蒸籠之中,灼燒且悶熱。


    孟嬋趿了趿腳上的繡花鞋,腳下似有火在燒,讓她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起來。


    “難道真如那草妖所說,我成了一朵嬌花?!”


    神樹長成後的確威力無匹,但漫長的幼年期卻是它們致命的軟肋,在這個階段,它們甚至比路邊野草更加孱弱。


    少一滴靈液的灌溉,少一份陽光的滋養,都會造成它們的衰亡。


    孟嬋來到自己的香火界,與其說被壓製修為,不如說溯迴到自己的幼年時期,隻有這樣強健的體魄與磅礴的神魂才會徹底收斂,不被此地排斥。


    淪落到半神域,連帶著對自己香火界的掌控亦不再如臂指使。


    “虎落平陽啊!”


    孟嬋長歎一聲,提起裙擺踮著腳尖往芙蕖城中跑去,隻留下無數目光隨著她的身影機械似的扭動著脖頸。


    “呀!花盤掉了!”


    ......


    “等等!”


    城門前,兩位身形高大的木妖將一準備進城的草妖攔下,那草妖瑟縮著身子,孱弱瘦削的身軀抖如糠篩,眼皮直往上翻,跟要暈倒似的:


    “大、大人,這是要作甚?”


    木妖將領砸吧兩下由兩根木棍子搭成的嘴,突然伸手在草妖腦袋上扯下兩根小指粗細的草葉子來。


    往嘴裏一丟,咀嚼數下品嚐到一兩滴甘甜的草汁,臉上表情終於舒緩了些。


    可憐的草妖疼得捂住腦袋,青一塊黑一塊的小臉皺在一起,想要哭卻又擠不出眼淚,還不敢哀嚎出聲,實在是憋屈的緊。


    “進去吧!”


    聽到這三個字,草妖如蒙大赦,掄起雙腿快步跑進了城。


    看到這一幕,孟嬋踮起的腳尖突然一滯。


    她捂住發間夾著的,耳後別著的幾朵銀花,麵色略帶了些遲疑。


    一捏拳頭:“罷了罷了!不就是疼一會兒麽!”


    隻要找到兩個小崽子,有了充足的水源,到時候她又能成為水盈盈的嬌花一朵!


    挺起胸脯,露出清豔絕倫的麵龐,那兩個守城的木妖抬眼望來後瞬間愣神,冷厲的表情也化為有幾分滑稽的憨笑:


    “這是打哪兒來的花王?怎的跑到城外這醃臢地兒去了!”


    花王?


    孟嬋眨巴兩下眼睛,下一秒——


    胸脯挺得更加筆直,昂起腦袋端起架子,聲音悠然如素手撥動琴弦,格外的悅耳動聽,不過話裏的內容......


    “怎的?本王去哪兒莫非還要和你們報備不成?”


    梯子都遞到腳下了,她能不往上爬麽!


    嘶!


    聽到這話,兩位木妖嚇得一張方正的臉成了個調色盤,俗稱葉綠素亂跑。


    在天玄大陸上適用的幻獸等級在此處同樣有用,王皇聖帝神,唯有王級及以上的花妖才會完美化形。


    兩位木妖見識淺薄,一輩子連花王都沒見過幾麵,此時見一妙齡少女出現在眼前,又察覺她修為不高,腦袋不太靈光的兩位便下意識往低了猜。


    高大的身軀恨不得縮成一團,兩個木妖眼珠子亂轉,生怕麵前這位生起氣來把它們榨成樹汁。


    好在青裙花王隻是揚著她高傲的下巴緩緩穿城而過,並未王威大怒。


    直到徹底不見那抹清影兩位木妖才狠狠鬆了口氣。


    哪怕是在百花界,仍逃脫不了“血脈”二字的桎梏!


    神對帝,王對民,有著絕對的壓製!


    城內小道上杳無人煙,白日裏城民們要做的隻有一件事——尋找水源!


    晚間寒冷徹骨,低等的木妖們會被動陷入沉眠,唯有高階木妖才能勉強保持清醒。


    寬廣的大道依稀可見曾經的盛景,如今卻唯有風沙殘餘,黃沙在雜亂的腳印上蓋了一層又一層,將最後一點生氣都遮蓋過去。


    “眼前的這一景,是否與扶桑無法汲取念力有關?”


    孟嬋輕輕掐了掐指骨,抬頭看向將青空完全遮掩的一望無際的陰霾。


    此時尚能透過幾許日光,這是萬千花草生靈還能存世的最後希望。


    “當陰霾再重上一層,才是百花界真正的末日。”


    輕歎一聲,孟嬋的身影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難免顯得突兀,她眼尖,很快便瞥見角落處一掩著門的客棧。


    嘎吱——


    推開木門,因貪涼而四仰八叉躺在地磚上的小草妖聽到動靜用尚未化形完全的“手”揉了揉綠油油的眼珠子,嘟囔道:


    “今兒還真是古怪,怎的又來位客人!”


    麻溜的站起身衝裏麵指了指:“掌櫃的在裏頭呢,仙......”


    小草妖此時才真正看清孟嬋的麵容,愣了一愣後隻聽“咚”的一聲響。


    身上套著的那件草皮砸落在地,露出一棵三寸長的淺綠小草,此時正倒騰著根須直要往地磚裏鑽。


    這是......被驚出了本體?


    孟嬋無奈扶額,從小草妖身上跨過,在櫃台上敲了幾下,正酣睡的掌櫃立刻被驚醒。


    “仙......”


    眼見掌櫃瞧直了眼,下一秒就要和小草妖一樣顯露真身,孟嬋趕忙使足了力氣拽了下它稀稀疏疏的深綠色胡須。


    感受到下頷傳來的痛覺,掌櫃憋住的那口氣這才緩了過來:


    “花,花王!敢問有何吩咐?”


    那戰戰兢兢的模樣,恨不得把這個“掌櫃”讓給孟嬋當去。


    “咳咳!”


    孟嬋清了清嗓子,學著那些富家小姐掐著嗓音有幾分矯情道:“給我安排間上等的客房!”


    “好嘞好嘞!”


    掌櫃的連忙應下,衝旁邊嚷道:“小綠兒,趕緊帶花王前去!”


    抬眼一看,那淺綠的小草兒還在門檻前蹦躂哩!


    瞧這架勢一時半會兒是變不迴來了。


    一拍腦門,掌櫃覥著臉笑:“來來來!小的引您前去!”


    上了四樓,想起剛才進客棧時小草妖的話,孟嬋故作隨意的問:“剛才可有客人來過?”


    “客人?”


    孟嬋頓時改口:“我是說......客木。”


    掌櫃的這才點頭,忙不迭的道:


    “是有個男花妖來過,戴著麵具瞧不見麵容,不過......他身邊跟著個髒兮兮的狗尾巴草,那兩木前腳剛走您就緊跟著來了。”


    看來哪怕在花草皆有靈的百花界,狗尾巴草也是最被瞧不起的那一等......


    孟嬋摸了摸鼻子,當時隻想著寒梅和狗尾巴草都是能在艱苦環境下生存下來的倔種,她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裝模作樣點點頭,也能猜出那兩個崽崽是搜集消息去了,又打聽了二人的房號這才讓掌櫃離去。


    看到軟軟的棉花被,孟嬋繡花鞋一甩往上一躺。


    剛才在城外曬了半天的太陽,她感覺自己像朵缺了水的花兒焉嗒嗒的。


    “不過有兩個崽子幫忙就是好,”


    孟嬋在被子上打了個滾,“至少打聽到的消息姐姐我可以坐享其成了!”


    打了個哈欠,眼睛一閉,轉瞬進入夢鄉。


    係統空間內半日,現實世界中也不過才過去幾個時辰。


    鯉魚打挺般從床板上坐起身,孟嬋眼中哪還有一絲倦意。


    接下來幾日她每隔上一段時間便去春漸島坊市裏轉上幾圈,打聽到不少盛家消息的同時,冰淬訣藥浴的主材也收集到了幾樣。


    她的煉丹技藝雖說不上生疏,但也許久未曾有長進,此時得了空再次熱起爐來,竟有一種空前熟稔的感覺。


    瞧了眼係統麵板上的強化點,“應該就快能突破至煉丹師了。”


    長唿出一口氣,她白日裏修煉加煉丹,晚間則入夢和兩位小崽子互通消息(單方麵聽兩個崽崽匯報打聽來的消息),時間不曾有絲毫浪費。


    此時孟嬋將一雙拳頭狠狠攥緊!


    卷起來!


    本姑娘就是要卷死同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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