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孟嬋染血的指腹把孟一抹成了個花臉貓:


    “別哭,”


    “雖然師父不在了,但你們都要堅強的活下去。”


    “你是大師兄,要......”


    話還沒交代完,就見孟一不知所措的表情突然一收,語氣有些納悶:


    “師父,”


    “丹田雖然碎了,但暫時還是死不掉的。”


    孟嬋:“哦。”


    是我裝過頭了。


    世道漸亂,


    聽說永安城成了土匪窩,路過條狗都得被扒層皮來做狗皮膏藥。


    雖還沒波及到師徒幾人棲身的山頭,但大家心知肚明——


    沒有孟嬋五階實力坐鎮,不需多久他們就會無處棲身。


    孟三和孟四前段時間自請下山劫富濟貧,孟五孟六實力不足,但兩個家夥都被孟嬋的重傷刺激到了,自那日起每天勤練到深夜。


    他們盼著能有為師父報仇的那一天。


    孟嬋雖感覺不到痛意,但身體的乏力感是真實的,她在床上養了許久,每每半昏半醒之際睜開眼看到的都是孟一那雙滿是擔憂的眸子。


    這一日天氣好,孟一用竹條給她編了個竹椅放在洞府前,再鋪上條厚厚的毯子,暖暖的日光灑下,躺在上麵的孟嬋別提有多愜意。


    幾乎陷進去的她摸了摸身下柔軟的兔毛,突然迴憶起從前幾個小子偷偷去山林裏打兔子的日子。


    這些兔毛莫不是那時留下的吧?


    或許不止是想填飽肚子,


    也是少年們想為給自己提供棲身之地的師父獻上一份親手縫製的禮物。


    孟嬋就這樣沉沉睡去,天光下她鬢邊的銀白似雪山上千年不融的霜,帶給竹影下遙遙看來的少年隻有無盡的冷。


    從小院裏醒來,


    孟嬋握了握拳,感受到丹田內充盈的靈力狠狠鬆了口氣。


    隻有親身經曆過絕望,才能體會重握一切的珍貴。


    打開係統麵板:【強化點:150】


    積分明細:


    【培養者?:+100】


    “這一段入夢居然又漲了一百積分!”


    都說愛是會轉移的,小懷玉啊,姐姐可能要多把心放在第二位培養者身上嘍!


    玉顏峰山頂,


    僅剩的三十九位參賽者之間氣氛焦灼,一局定勝負的賽製讓她們格外在意對手實力的高低。


    “孟嬋,輪空!”


    聽到熟悉的聲音,孟嬋挑了挑眉。


    接下來的二十入十,其中一人雖獲勝,但因摔斷了腿不得不臨時退賽,所以——


    “孟嬋,輪空!”


    連著三次輪空引發了諸多弟子的不小爭議:


    “這位師姐不會是帶資參賽吧?”


    “這可說不準,尋常人哪有那麽好的運氣,說不定在管事那兒......”


    “他娘的閉上你的臭嘴!”


    正嚼閑話的人聽到身後一聲怒罵,迴過頭去才看見一個個子不高頭發略顯稀疏的師妹正瞪視自己。


    正是前幾天靠押孟嬋穩入前十賺了不少靈石的那位姑娘。


    “再敢編排孟師姐,我就把你腿打斷!”


    這姑娘實力雖不強,氣勢卻很能唬人,嚼閑話的屁都不敢放一個拉著同伴的手縮著脖子溜遠了。


    決出前十後的第一場,孟嬋終於如願登上擂台,她的對手幻階已至三階初期,是個圓臉彎眉的少女。


    終於能鬆泛鬆泛筋骨了,孟嬋扭了扭手腕,召出運桃枝正準備跳過放狠話環節來個先發製敵!


    誰知對麵那姑娘卻衝她福了福身,眯著一雙月牙眼笑道:


    “當日隆山之戰我也在場,對師妹一招殺滅上千敵魔軍的行為欽佩至極!”


    “所以——”


    她衝孟嬋眨了眨眼:“我選擇主動認輸!”


    孟嬋:?


    他喵的要不是因為我就是當事人,我自己都要懷疑自己帶資參賽了!


    見孟嬋滿臉愕然,那少女又補充道:“師妹不必心有負擔。”


    “我自知戰不過三階後期的柳昭顏師姐,既走不到最後,何不為師妹你讓一讓道?”


    說罷又是一笑,瀟灑跳下擂台。


    就這樣,孟嬋頂著所有人的紅眼又晉一輪。


    前五對決,不出所料:


    “孟嬋,輪空!”


    這下大家連唏噓都不曾有,甚至連拋個眼神給那位白裙少女都欠奉。


    前三對決,依舊是:


    “孟嬋,輪空!”


    正常麽?這很正常!


    唯一覺得不正常的怕隻有孟嬋自己了。


    “三日後決戰!”


    “柳昭顏對孟嬋!”


    管事一聲令下,眾人作鳥獸散,議論聲卻此起彼伏:


    “你覺得誰能贏?”


    “本來覺得柳師姐十拿九穩,可現在遇到了個掛批,那可不好說了......”


    孟嬋揉了揉鼻頭,轉頭對上一雙冰冷的眸子,再想細瞧時那人已身攜雪色消失在人群中。


    係統空間內,


    世道愈亂,永安城中土匪的爪牙終於伸到山頭上來。


    聽說在前幾日孟五孟六已被遣走,孟嬋來時身邊隻有孟一陪著。


    至於孟浮生......沒有人曉得他是何時離開的。


    或許在月朗星稀的深夜,或許在日光明媚的午後。


    培養者消失,孟嬋的身體卻無法支持她下山尋找。


    最近狀況雖出乎預料有所好轉,但對於無法積蓄靈力的她來說經過淬煉的肉體和遠超凡人的精神力仍是負擔。


    那一刀過後,身體崩毀之勢已無法阻擋,哪怕孟一每天想盡辦法尋來凡人能接受的靈藥為她調養。


    她還能活多久?一年?還是兩年?


    無人知曉。


    看著這座洞府和另一頭幾個少年自己搭建的木屋,當時徒弟們嬉笑打鬧的場麵還曆曆在目。


    真正離開時孟嬋心中有些感慨,當即歎道:“這下真要去流浪嘍!”


    孟一卻不讚同:


    “我有師父在,師父有我在,怎麽能說是流浪呢?”


    孟嬋心中一寬,尋了個方向披著夕陽相攜離去。


    當夜,漁船上,


    少年劃槳,孟嬋枕著手臂看著迷離月色,聽著撥動木漿時的水聲潺潺,心境突然一鬆。


    培養者什麽!都給老娘滾!


    “孟一,”


    她問:“接下來的日子你想去哪兒?”


    孟一愣了愣,垂著的眼睫下是比夜色更深的眸子。


    他想了很久,準備迴話時卻發現那位發問的人已經睡著了。


    彎了彎唇角,笑意滿是苦澀。


    兩人最終決定南下。


    他們要去看江南煙雨後的水墨丹青,去賞荷塘微波中的蒹葭蓮葉,去住畫橋人家的琉璃瓦舍。


    孟嬋從沒有入夢過如此長時間。


    本以為沒了培養者此次旅途會毫無意義,可看到孟一展露笑容時又覺得何必強求意義。


    茶館裏,耳邊是咿咿呀呀的吳儂軟語,孟嬋撐著腦袋坐著,她戴著頂襆頭,遮住滿頭銀發。


    日光透過窗柩照在她的臉上,透著股無言的安詳。


    孟一端了盤糯米糕過來,看到這一幕時心跳差點停止,直到看見孟嬋手指隨著音律敲了敲桌麵這才狠狠鬆了口氣。


    他將碗碟放在桌上,故意用了點力氣發出清脆聲響把孟嬋驚醒。


    沒有靈力,她再不能抗拒肉身的衰老,皺紋爬上臉頰,隻有一雙眸子清澈如從前。


    隻嚐了一口,孟嬋就皺起眉頭:


    “甜,比我們在黛衣巷口嚐的那家要甜許多。”


    孟一給她斟了杯茶:“等逛過常廉的戲樓,我們再折迴去。”


    “不修煉啦?就想著玩!”


    比她要強壯許多的少年立刻乖乖聽訓,不過他這段時間也不算荒廢,十二歲突破至二階後期的速度比起同齡人隻快不慢。


    轉著手中的青瓷杯,看著館中人來人往,孟一突然想起當年自己過生辰時,師父帶自己去永安城最大的酒樓裏跟變戲法一樣拿出兩套衣衫。


    當時他覺得整個世界都亮堂了。


    今天也是他的生辰,


    不過他沒有什麽其他奢求,隻想著師父能再陪他多過一天。


    結了賬,走過斷橋穿過長巷,出了城到了人煙稀少的地方本打算召出小暴熊趕路,不想卻看到了一個人。


    若不是相似的眉眼,二人絕認不出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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