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葉思灼依然倔強地跪著,他的眼神讓葉慕青迴到那年他與父母據理力爭的樣子。


    “我不想學什麽破金融破數據分析,我不感興趣,我就要學設計。”葉思灼那時的表情跟現在如出一轍,“我能自己做出品牌的!”


    曆曆在目。


    葉思灼品牌初創立,葉慕青還遠在他鄉。忘了是中秋還是元宵,他從tube裏出來,那一路路燈稀少,路很暗,路邊的拉麵店裏有國人在喊節日快樂。


    葉慕青拿出手機想打一通電話,久久沒有撥出來。半晌後打開葉思灼的對話框,斟酌半天也沒發出消息。


    他隨手點進朋友圈,葉思灼平時會發些花裏胡哨的朋友圈,足夠了解家裏的情況。


    一點進去,他看到了那篇葉思灼宣傳新品牌的公眾號文章。


    葉慕青沒有說什麽恭喜的話,默默點開鏈接,將所有係列一一加購。


    葉思灼收獲了人生中第一筆超過六位數的訂單。


    那會兒國際轉運非常麻煩,大部分葉慕青都寄到了國內的朋友那裏,讓友人分給身邊其他朋友。


    有幾條他托朋友輾轉帶到英國,大部分也丟失了,唯獨有一條陪伴他許多年,叫renuion。


    葉思灼給它取的中文名是重聚。


    “你想清楚!你今天到底說不說!坦不坦白!”葉父手裏拿著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棍子,對準葉思灼,怒氣衝衝,“不然你哥能原諒你!我和你媽也原諒不了!”


    葉思灼雙眼通紅,臉上不知道是淚還是雨水,“跟我沒關係!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他呸一口吐出嘴唇張合中嘴裏進的雨水,“你今天就算是把我的腿打斷了,把我打死了,也是這句話!”


    葉母迴頭,欲言又止地看了葉慕青一眼。葉慕青知道,她想讓自己開口勸,她想讓自己算了。


    包括父親也是,他在等待。


    葉父的木棍高高舉起,卻遲遲沒有落下去,他還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但身體語言和嘴裏的話完全相反。


    “那我今天就打斷你一條腿!”葉父高喊著,“賠給你哥。”


    棍子落下的瞬間,葉慕青抬起拐杖,狠狠砸過去,砸偏了即將落到葉思灼身上的一棍。


    拐杖和木棍發出沉悶地碰撞上,反作用力震得葉父手心發麻,失力脫手。


    木棍骨碌碌滾到葉思灼麵前,他抬頭,冷冷看向葉慕青,眯起的眼像蛇信,陰冷潮濕。


    “你不用擺出這副樣子,”葉思灼麵無表情,“我以前是沒想過要你的命,但以後可能就不一樣了。”


    葉慕青笑了一下,他剛剛腦子裏想到了葉思灼大概會說這樣的話,沒想到還真出口了。


    他拄著拐杖,一步一步踏下台階,站到葉思灼的麵前。


    雨同樣淋濕了他,讓他看不清葉思灼的表情。但他大概能猜到葉思灼的表情,肯定很不爽。畢竟他站著,他跪著。


    “資料等會兒我會給你看。”葉慕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通話記錄,司機家人的證詞,你的親筆簽名,另外最重要的是那家保險公司。


    “你全股持有,甚至司機本人購買保險的錢,都是從你的私人賬戶出去的。”


    他的拐杖輕點了兩下地磚,像是提醒葉思灼認真聽他說話。


    “查出來這一切之前,我希望不是你做的。查出來之後,我反而希望是你做的,這樣我就能毫不留情地碾死你。”


    葉思灼瞳孔顫動,眉頭緊鎖,隨著吐出葉慕青的每句話,臉色一點一點變得蒼白。


    “如果不是你本人,那你身邊的那條蛀蟲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被你養成了一條蟒。它現在、此刻,正盤踞著你,想蠶食掉整個葉家。”


    葉慕青眼底甚至不合時宜地流露出一點失望,如果葉思灼真的有那個膽量策劃這一切,試圖殺死他奪權,他可能還會另眼相看。


    但他今天就不會因為對一個人的心軟走下來。


    “我沒有替你解決麻煩的義務。”葉慕青看向他,“你比我想象中的蠢得多。”


    葉思灼兩腮鼓動,被葉慕青的一句“蠢”氣得咬牙,但他胸腔劇烈起伏兩下,到最後,沒有說出反駁的話。


    如果真是葉慕青說的那樣。


    是他蠢。


    葉慕青不再看他,麵無表情地轉身。


    葉思灼知道葉慕青在商場上有多狠,殺伐果斷,沒有遲疑。包括今天,按照往常,不管他是信不信不是他做的,那一棍子肯定會落到他身上。


    他一定會讓他跟他一起斷腿。


    可今天,葉慕青沒有,反而把這一切點破,給他翻身的餘地。


    “為什麽?”葉思灼張嘴,雨滲進他嘴裏,帶著一股子難言的苦澀味道。


    葉慕青麵無表情,抬頭看向別墅樓上的一角,半遮半掩的窗簾布下,能隱約看到雪白的一角。


    好像是察覺到他看過去,那片雪白很快消失,散的像是清晨的一場旖旎夢境。


    葉慕青懶得遮掩,他今日跟蠢人說了太多話,說的他好累。他轉身,想蹲下來,但桎梏於殘缺的腿,隻能彎腰。


    “你受傷了,甘甜會傷心。”葉慕青像一個手術醫生,一個一個試圖挑開所有陳舊的膿瘡,讓他們康複、痊愈,“懂了嗎?”


    葉思灼微眯起眼,“葉慕青,你什麽意思?”


    葉慕青低低笑了一聲,“我的意思很明顯。”


    他站起身,斜睨著他,“訂婚儀式之前,你自己查出來那個人,不然你還是會被我掃地出門,知道嗎?”


    葉思灼雙手握拳,“你有什麽資格……”


    葉慕青微笑,直接打斷他,“另外,訂婚之前,請不要再來找你嫂子了,不然我會提前消耗完我的耐心。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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