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甜麵無表情地左滑刪掉兩條短信,路過二樓卡座的時候,還衝趴在欄杆上的周煥揮了下手。閃身進洗手間,反鎖門,熟練地點開微信切換賬號。


    洗手間的信號不太好,屏幕最上方的“收取中”轉了半秒才停下。三十六條消息一窩蜂地跳出來,最近的一條是兩分鍾前發的。


    甘甜沒看,連接上耳機直接撥了個語音電話過去。


    沒聽完對方設置的“shadudu”音樂的第一句,語音就被接起。


    “嘛呢?”


    電話那頭的男人語氣完全沒有短信裏的可憐兮兮,聲音低沉,很有質感,語氣裏帶著點與年輕嗓音格格不入的江湖氣。


    “還在外麵。”


    甘甜鬼鬼祟祟地用氣音說。


    “……這麽小聲幹嘛?偷情呢?”


    對麵的人似乎不自在地撓了撓耳朵,甘甜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被你說中了。


    甘甜幹咳了一聲,繼續用氣音解釋:“我在洗手間接的,怕打擾到別人。”


    “打擾什麽?打擾別人尿尿啊?”


    那人迴答時顯然沒過什麽腦子,話一出,兩邊同時沉默了。


    “……”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我不是那個意思。”


    甘甜沒心思想他是什麽意思,抿著唇,聽到門口走來走去的動靜,意識到這個洗手間隔音效果並不好,打算趕快結束對話。


    “你在幹嘛呀?今天沒打遊戲嗎?”


    那邊響起一陣滑輪拖動的聲音,隨即是兩聲清脆的鼠標點擊聲。


    他籲了口氣,語氣帶著淡淡的抱怨,“你不在,我室友不在,工會也沒什麽熟人在,一個人玩沒意思。”


    見她不接話,他繼續賣慘,拖長音調,“忙,都忙,忙點好啊。留我這個瘸子自生自滅就好,我會自己撿垃圾吃的。等我撿不到了,我就自己躺到垃圾場,免得宿管阿姨上門迴收了。”


    甘甜被他逗笑,順著他的話關心,“腳好點了嗎?”


    “跑跳還是有點疼的,正常走路沒事了。”那邊的人站起來走了兩步,確定了一下,“再有兩天吧,就能好了。”


    甘甜“唔”了一聲,“那就好。”


    對方“嘖”一聲,“寶貝,你敷衍我。”


    又開始了,每天都要來這麽一死出。


    甘甜揉揉眉心,語氣泄露點無奈:“沒有。”


    “你不耐煩了!”對方抓住她的錯誤,語氣幽怨,“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甘甜否認三連,“沒有,不是,你別這麽說。”


    男人順竿爬,得寸進尺,“那你說你愛我。”


    甘甜壓低聲音,瞥一眼外頭,“愛你。”


    “說完整。”


    他聲音軟下來,聲音夾起來,有了點短信裏的影子,可憐兮兮地撒嬌,“老婆,寶寶,親親,你一天沒理我了,我都乖乖的自己待著。哪怕我每秒都要想你三次,我都克製著自己的手,不給你發消息。我好慘,聽不到老婆說我愛你的我,是世界上最慘的人。”


    “正常點,我就說。”


    甘甜拿他沒辦法,妥協。


    男人在電話那頭坐直身子,默默正色,夾出電台博主一樣充滿磁性的男神音,“正常了,準備好收聽愛的發言了。”


    甘甜做賊似地對著話筒小聲說了句“我愛你”,那邊咯咯咯咯笑了幾聲,心滿意足,大度地放她離開。


    “玩去吧,早點迴宿舍,記得報平安。”


    “ok。”


    掛斷電話,甘甜轉身摁下抽水鍵,伴隨著轟隆隆的水聲,走到門邊的洗手台,把手浸在流動的涼水裏。


    不用抬眼,光憑臉部灼燒的感覺,她就能猜到自己現在臉肯定紅透了。


    電話那頭的男生不知道是男三還是男四,也是主角團中的一員,名字未知、長相未知,跟甘甜的關係屬於網戀。


    高考後的假期,甘甜按照係統的要求下載了遊戲,拿著金幣砸出來的號進入對方的工會。


    第一次打團,頂著一個一看就是女生名字玩奶媽的甘甜,被隊伍裏某個男玩家開腔說“奶.量很大”。


    她氣得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打字,親切問候的話還沒發出去,隊伍裏有人開麥:


    “踢了,繼續,別理。”


    不僅是隊伍裏踢了,甘甜加工會群的小號也收到提醒,男玩家被管理“於”移除群聊。


    隊伍麥裏,於已經開始指揮接下來的戰鬥,顯然沒把這一茬放在心上。甘甜加他的微信,在申請備注裏填了個謝謝。


    對方直到分完裝備才通過她。


    迴複了一個簡簡單單的表情包,戴墨鏡扮酷的黃豆臉。


    之後無論是大小boss,於打之前都會有意無意喊她一聲。


    一來二去熟悉之後,甘甜開始試探性地主動找對方聊天,拉近距離,時不時撩撥兩句。


    曖昧一段時間後,“不經意間”透出自己的年齡,在確定兩人即將在同一城市上學,一直對外宣稱不接受異地戀、網戀的於很果斷地向她告了白。


    開學到現在快一個月了,甘甜一直以“認識時間太短”為由拒絕奔現。於也不催,言談舉止都表現得挺尊重她的。


    怎麽說呢,甘甜覺得對方要麽是個高段位海王,學校裏已經又有了一個,要麽就是真沒什麽心眼。


    一抬頭,鏡子裏的人果然臉頰緋紅,眉眼裏掩著一抹豔色,水波瀲灩,哪裏像是被父母查崗的人。


    等臉上溫度降下來,她推門出去,剛轉身就被撲麵而來的青檸味嚇得心髒漏拍。


    “小心。”


    不是周煥的聲音,甘甜肩膀垮下去,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她往後退了一步,禮貌性地拉開和對方的距離,抬頭看向麵前穿著白襯衫斯文清俊的男生。


    有點眼熟。


    哦,文學院的那個。


    白襯衫比球衣襯他,燈光照耀下,皮膚呈現一種通透的白皙,內雙的眼睛掩在無框眼鏡下,整個人像一池波瀾不驚的湖水。


    “沒事。”


    她笑笑,越過對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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