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怎麽了?”


    耳邊傳來春兒詢問的聲音,甘甜迴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走迴院子,眼前熟悉的花草陳設給她帶來安全感,一路狂跳的心髒漸漸放緩。


    “我沒事,看到蛇了,跑了兩步。”


    甘甜嗓音低啞,嘴唇顏色完全褪去,整張臉被汗水澆透,過於白了,眼眶還是紅的,對比起來格外可憐,一看就是嚇得不輕。


    聽她說遇到蛇,春兒一顆心懸起來,心驚肉跳地撩起甘甜的褲腳檢查她有沒有受傷,被蛇咬可不是小事。


    甘甜抓住她的手,“沒被咬。”


    春兒這才放下心,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拿出從廚房帶迴來的冰鎮綠豆湯給她,“放在冰桶裏蓋著了,溫度正好,您快喝兩口。”


    魂不守舍的甘甜沒拿穩勺子,啪嗒一下落迴碗裏,反應過來才慢吞吞地舀起一口放進嘴裏。


    春兒看她這樣,著急又氣,忍不住念叨,“您又去竹林那邊了吧?昨兒才跟您說過,別過去。那邊蛇多,前幾日大雨衝了窩,這幾日天氣好了,到處亂竄,府裏好多人被咬,您不聽。”


    捏著勺子的手顫了顫,湯匙再次掉迴碗裏,甘甜半垂的眼裏情緒複雜。


    春兒怎麽知道她愛往那邊跑?


    她跟蹤她?


    那潮濕陰冷的眼神,是她嗎?


    她抬眼,春兒那雙圓溜溜的杏眼正注視著她,裏頭的擔憂和心疼、生氣交織,一覽無餘。


    不是她。


    良久的沉默和注視讓春兒意識到說錯話了,“夫人,我……”


    “你在跟蹤我嗎?”


    “……不是,二爺讓我保護您。”


    保護。甘甜終於問出心裏潛藏許久的問題,“這府裏,到底什麽東西這麽危險,需要專門讓人來保護我的安全?”


    她的眼神平靜直白,跟從前嬉笑怒罵時隱隱透出的嬌俏大不相同,像是能一眼把人看透。


    頂著這樣的眼神,春兒心裏發緊,但她確實什麽都不知道。


    這是二爺給她派的任務,讓少夫人少做危險的事,少去危險的地方。


    他救了她的命,不管他說的任務她能不能做到,她都會盡力去做,從不問為什麽。


    哪怕她其實不太清楚,對於夫人來說,哪裏是危險的地方,什麽是危險的事。


    “我不知道,要不等二爺迴來,您問問他?”


    春兒隱隱覺得少夫人不像是在質問她,而是在打聽什麽,心裏因為自己幫不上忙有些失落。


    她很喜歡這個主子,她把她當朋友,與她分享吃食、話本,與她對坐談天,從來不在乎什麽主子仆人。


    偶爾拿身份嚇人,臉上總掛著不自在,夜裏會專門叫一份她不愛吃,但她愛吃的白糖糕。


    不管她想做什麽,春兒願意幫助她。


    甘甜同樣有些失落,不過隻氣餒了兩秒,她就猛地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春兒這幾日都跟著她,那看見她去找徐泫予了嗎?


    “看到了,那間院子是泫予少爺住的院子,老太爺囑咐過,不準下人們進出,平時也不讓人進去打掃。泫予少爺性格古怪,那院子設了陣,普通人沒法進去,我一般都在竹林外等您。”


    甘甜眉心一跳,原來丫鬟把食盒放在門口是進不去,她還以為是徐府怠慢他,丫鬟們故意的。


    那她怎麽能進去?徐泫予是不是算到她要去?


    “今天你跟著我去了嗎?”


    “沒有。”春兒搖頭,“我剛跟出去,就碰到靈堂那邊來人,今兒是少爺四七,要舉行儀式,各院都要出一份貢品,我跟著去廚房做貢品了。”


    四七?甘甜算算日子,還真是。最近都在想因果報應的事,沒了“離府警告”,過得快忘了日子。


    ……


    傍晚時分,靈堂那頭就吵鬧起來。春兒吃完白糖糕,眼巴巴看著屋外。


    甘甜知道她想去看熱鬧,讓她去了。歪在榻上才翻幾頁話本,人就從外頭迴來了。


    “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靈堂那邊火光衝天,連帶這邊的天空也比平時亮,幽藍幽藍的,像貓科動物的瞳孔。


    “不讓人看,把我們都趕迴來了。”


    畢竟是喪事,不讓太多人圍著也正常,甘甜並沒有多想,低頭打算繼續看話本之前,餘光瞥見春兒呆站著,吞吞吐吐,像是有什麽話想說。


    “怎麽了?”她合上書頁。


    “夫人,”春兒低低叫一聲,眼神卻投向屋外,天色已暗,院子裏光影晦暗,院門口白色燈籠兀自亮著,左右各一個,像一對精怪的眼睛。春兒被自己的想象嚇到,牙齒都在打哆嗦,“那道士,在小少爺的棺前點了支蠟燭……可那蠟燭,在眾人麵前,被、被吹滅了。”


    “被誰吹滅了?是破壞儀式了麽?”


    因為疑惑,甘甜放下手中的話本,春兒臉色驚駭,像是要哭出來,“沒有人,沒有人吹,沒有起風,沒有人靠近,它就那麽突然地滅了,然後再也沒有點著。”


    蠟燭熄滅,道士神色大變,當即催著所有人迴屋,春兒跟其他幾個小丫鬟同路,一路上刻意避開剛才的事,很大聲地聊著天。


    但春兒卻覺得,好像有人,一直跟著她,一直看著她。她怕是自己的錯覺,說出來嚇到同路的其他人,一直沒出聲。


    直到走到路口要分開的時候,身邊的丫鬟采香突然出聲,“我不敢一個人走,我總覺得,背後有人在跟著我。”


    明明是酷暑,甘甜後背卻生出冷汗,徐之熠死得蹊蹺,停棺守靈也過於不符合常理,國人講究入土為安,通常都是選好吉日,越早下葬越好。


    甘甜安撫住春兒,打算獨自去徐澤舟的院牆外走一趟,問問係統怎麽迴事。她開始覺得,係統不敢露麵和這股窺探的視線有關。


    “老太爺已派人去找徐澤舟迴來了,這時候你做不了什麽,你的情況也不適合去靈堂。”


    誰料剛出院子,清清冷冷一道男聲止住她的腳步。徐泫予冷臉站在不遠處,身上還是白日裏那件褶皺遍布的衣裳。


    怎麽都不換件衣裳。


    還有誰說她要去靈堂了。


    甘甜抿著嘴,“你怎麽來了?”


    絹布扇子輕輕扇動兩下,舉著扇子的俏郎君大步上前,沉著臉把傘扔到她懷裏,“你的東西,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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