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


    嘣——


    嘣——


    屋裏屋外,伴隨著沉重而緩慢的巨大聲響,白蠟被風壓得死死的燭焰突然開始瘋狂左右搖曳。像是恐懼的瑟瑟發抖,又像是在對鬼影表示期待和歡迎。


    重新迴歸明亮的室內裏,埋在長安懷裏的甘甜壯著膽子睜開眼,強撐著目光,跟隨著鬼影移動。


    這種情況,必須時刻關注危險的動向,才能多出一些活下去的可能。再害怕,她要告誡自己絕不能閉眼。


    隱身訣的效果很好,原本直直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的鬼影,規律彈跳的動作突兀的停下。它錯位的頭骨往上抬了一下,看起來竟像是在思考他們的位置。


    甘甜的唿吸似乎都停止了,耳邊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長安的心跳聲,抱著長安的手臂下意識收緊。而被她死死抱住的少年,僵在原地,從脖頸處一路紅到了耳廓。


    漫長又短暫的停頓之後,鬼影的行動的方向改變了。下一步,朝著徐之熠棺槨的方向跳動。


    甘甜不敢鬆懈,扯了扯身邊不知為何楞住的人的衣角,示意他一起往外走。


    徐之熠的棺槨似乎對鬼影有致命的吸引力,進門之後的鬼影圍著棺槨轉了好幾圈,俯身的動作似乎在嗅聞和確定什麽。


    枯槁焦黑的骨爪伸向棺槨,觸碰之時,瞬間被棺槨上特製的符咒彈開。


    “嘶——哢!”


    被激怒的鬼影發出憤怒的嘶吼,竟不顧疼痛,再次對棺槨伸出手。


    伴隨著腐肉炙烤的臭味,棺槨上的長釘硬生生被它拔起,棺材被打開了一個小口,裏頭竟泄露出一絲紅黑色的煙霧。


    “不能讓它打開棺材。”


    長安毫不猶豫地拿起手邊最近的燭台,擲向與她們所在位置相反的對角。


    鬼影被吸引,“啊”一聲尖叫,往燭台砸到的垂簾撲過去,那後麵什麽都沒有,撲空的鬼影原地旋轉兩圈,發出更加憤怒的聲響。


    長安飛身上前,壓住棺槨,把開了的口合上。甘甜也沒有坐以待斃,一步一步朝門口挪去。


    可他們顯然低估了鬼影的能力,門邊早被設下無形的結界,無論怎麽走,都無法走出這個房間。


    這邊的動靜引來原地打轉的鬼影,它飛快地撲過來,眼看著就要抓住甘甜。


    額發被冷汗浸濕,背後也全是冷汗,不知道從哪兒迸發出力量,甘甜狠狠一腳踹過去,立馬蹲下,擦著鬼影的腳邊躲開。


    長安心驚肉跳地目睹了發生的一切,連忙把甘甜扯到自己的身邊,鼻尖聞到那股獨屬她的氣味,心才落迴肚子裏。


    兩人貼著軟塌,一點一點挪開,但那鬼影就像嗅到人的氣息,來迴移動,把他們逼在角落裏無法離開。


    它越來越近,甘甜幾乎能聞到它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


    “抱緊我。”


    說完這句話,長安幾乎沒有絲毫猶豫地站起來,甘甜被他托抱起來,麵對麵手腳並用地被圈進懷裏。


    手指敲敲牆壁,在鬼影往他們撲的時候,長安靈巧地從一側鑽出來,翻身上了旁邊的軟塌。


    但不知是鬼影已經知道這邊有人,還是隱身訣時間久了效力減弱。到榻上沒多久,鬼影轉變方向,朝他們的方向過來。


    軟塌位置不算小,但行走間會引起木頭細小的咯吱聲,在安靜的環境裏很明顯。


    長安的動作更小了,他一刻不敢懈怠。


    甘甜埋在他懷裏,一轉頭直直地跟鬼影對上眼,那雙沒有瞳仁的白色眼睛死死地盯著她,距離她不過三寸遠。


    手心濡濕,身體控製不住的抖動起來,恐懼占了上風,甘甜死死屏住唿吸。她的身體變化被長安捕捉到,摟著她換了個方向。軟塌咯吱一聲,鬼影朝他們撲過來。


    長安把炕桌一扔,甜湯兜頭淋了鬼影一身,“撕拉——”一聲,長安被它扯掉一個衣角。


    “藏住甘甜的氣息!它看不到你!”


    院子中央,剛剛趕到的徐澤舟朗聲提醒,雙方明明距離很近,他的聲音在屋裏人的聲音卻有迴音。


    “有結界!”


    借著鬼怪被屋外的動靜吸引的瞬間,長安抱著甘甜離開軟塌,他唿吸急促,朝著外頭唿喊。


    他之所以這麽喊,是提醒徐澤舟不要擅自出手。結界一旦形成,貿然出手可能會導致結界的主人選擇玉石俱焚,屆時結界內的所有人都可能會死。


    還有提醒徐澤舟不要動手,他此次迴家是因為私事。因私下山,不能隨意動用力量,這是宗門祖訓。


    徐澤舟站在庭院外,能清晰地看到屋裏的情形。憑借長安的力量處理起來或許吃力,但絕不到無法解決的程度,他一直畏手畏腳,是為了保護他懷裏那個人。


    徐澤舟毫不猶豫,“藏住她的氣息。”


    藏?怎麽藏?


    長安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再說什麽,更快速、更小心地抱著甘甜在屋裏躲藏,鬼影更加暴躁,一直跟在他們身後。


    在離鬼影稍遠的時候,他脫下自己的外衫,嚴嚴實實的把甘甜裹住,隻給她露出一雙勉強視物的眼睛。


    “你不會有事。”


    他說完,將甘甜放在棺槨之上,鬼影瞬間嗅到甘甜的氣味,放棄追逐長安,往甘甜的方向走。


    長安一直持續不斷地向外扔著東西,他本意是想用自己吸引鬼影,已經消了隱身訣。但那鬼影像是鎖定了甘甜的方向,絲毫不為所動,眼看距離甘甜隻有咫尺之離。


    長安終於確定,它能聞到甘甜的氣息。


    怎麽聞不到呢?純陰之體,對所有魑魅魍魎,都是有致命吸引的大補之物。


    它被棺槨裏敘徐之熠的氣息吸引而來,卻發現對它更有用的東西。


    那氣味長安也能聞到,靠的越近越明顯。無論仙魔,麵對她就像饑餓的人麵對饕餮大餐,她嗬出的氣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她因為被他捂得難受,還拉下了一點衣服的邊緣,露出了紅潤的唇,微張著唿氣。


    如果要完全捂住她的氣息……


    手比腦子更快,念頭一起,長安就把人又攬進懷裏。她無知無覺,懵懂地抬頭。他對著那張嫣紅的唇,狠狠地親下去。


    別怪我,隻有這樣我們才都能夠活下去。


    舌尖鑽入口腔,搜刮著所有的氣息,長安嚐到了甜味,分不清是甜湯的甜味還是她的甜味。沒什麽特別的,太甜了,甜得發膩。


    長安閉上眼不看她,不停嘴,手指了指鬼影的方向。


    它確實好像看不到他了,無頭蒼蠅一樣地圍繞著棺槨亂轉。


    長而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甘甜瞬間做了決定,捏住長安的衣角,不再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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