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燈劈開夜色,照亮了擋在前方恢弘的中式鐵藝門前的鐳射跑車。車頭倚著個男人,高挑挺拔,修長兩腿閑散交疊,那頭紅色頭發在黑暗裏依然矚目。男人在燈裏眯了眯眼,抬手做了個“停”的手勢。


    離得近了,司機看清了臉,降低車速、調小音量,不得不出聲打擾後座的人,“少爺,前頭有人。”


    “誰?”


    擋板下降,司機老臉一紅,不敢隨意移動視線,恭敬迴答:“盛家二少。”


    兩句話的功夫,車已行至門前,幾乎到了不得不停的地步。但沒得到允許,司機不敢妄動,隻能繼續以龜速前進。


    前頭的盛小少爺不讓不避,臉上無風無浪,但也沒笑,一雙鳳眼死死盯著車,眼裏淬著寒光,看著正在氣頭上。


    司機內心張皇,寒毛倒立,渾身哆嗦。心想這要是撞上了,他下半輩子就完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強打起精神,屏住唿吸,咬牙往前開。


    千鈞一發之際,終於等到後麵一聲“停”。長期開車形成肌肉記憶派上了用場,司機條件反射地踩死了刹車,在距離盛小少爺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


    幾乎是同時,前頭傳來一聲石破天驚的“咚”。


    ——盛小少爺抬腳踹的。


    “把車燈關了。”


    囑咐了一句,黎敘開了車門。


    燈滅了,周遭陷入漆黑,照明物隻剩鐵藝門上的兩盞圓燈,夏夜裏飛蟲環繞,視線不佳。司機氣還未喘勻,手搭上車門,不敢懈怠,做好了隨時拉架的準備。


    這盛小少爺脾氣火爆,出了名的強驢,誰的麵子都不給,連他自己的親哥都沒少挨撅,難說脾氣一上來會不會直接動手。說來也奇怪,他家少爺和這位還是真正的發小,年齡相近,自小玩在一塊的,不知怎麽,這兩年生分了下來。


    司機腦補的暴力場麵沒有發生,車外的兩個男人一言不發,氣氛僵持,但行動上的配合十分默契。


    盛識風拉開剪刀門,黎敘將懷裏的甘甜放進副駕。蘭博基尼大牛的底盤太低,他幾乎雙膝跪地,才沒有驚動醉酒酣睡的人。


    “沒事帶她去喝酒,這麽晚了才把人送迴來,真行啊你。”


    車燈能掩飾痕跡,掩飾不了氣味。車門完全關上,聞到酒氣的盛識風才壓低聲音,冷冷斥了一聲。


    “她是21歲,不是11歲。你是她哥,不是她爹。”


    黎敘的聲音不疾不徐,那語氣作態往日能把一點就炸的盛識風氣死。但今天盛識風忍住了,他視線不耐煩地亂瞟,透過車窗看見副駕裏頭的人蹙眉動了兩下,似乎是酒後不太舒服。


    該。


    一拳毫不客氣地掄黎敘肩上,扔下一句“你該慶幸來的是我這個哥,不然今天估計不會這麽簡單就放你走”,紅毛少年頭也不迴地開車離開。


    留下黎敘在原地,看著鐵藝門開了又關。


    直到再也聽不見跑車發動機的轟鳴,才掉頭離開。


    “醉鬼。”


    “也不怕被人賣了。”


    “穿得這是什麽玩意。”


    這頭盛識風停好車,看見副駕上歪倒成一團的甘甜,低罵了兩句。


    睡夢中的人異常乖巧,不吵也不鬧,更不會用根本沒有威懾力的圓眼惡狠狠地瞪他,窩在座椅上的側臉軟白團子。手癢,心也癢,盯得久了,盛識風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食指指腹戳了兩下,陷進去了,軟得不可思議。又小心伸手,捏了兩下。


    怎麽跟個解壓玩具似的,上癮,完全丟不開手。


    睡夢中的甘甜絲毫不知道自己的臉蛋兒淪為了解壓小玩具,隻覺得臉上有蟲惱她,很煩,煩得要哭。


    看人撇嘴,有淚珠沁濕眼睫,盛識風慌忙鬆手,找補似地低聲哄了兩句。揮退要上來幫忙的管家,等她再睡熟,躬身將人抱了起來。


    小院木門打開,走了沒幾步,盛識風看長廊拐角處有一個人,獨站月色下,手裏捏了把魚食,時不時往水裏扔一點,惹得一池錦鯉爭搶,魚尾翻拍,掀起漣漪,濺起陣陣水聲。


    “你在這兒喂,荷花根要是被咬壞了,有人要哭的。”


    這池荷花是甘甜纏著要種的,她不知道從哪裏聽了鯉魚戲荷花的說話,非要賞這個“雅”。去年春天,盛閱丘就讓人移栽了這片荷花。


    鯉魚池和荷花池緊挨著,兩側水深不同,中間做了魚不可通的隔斷,偶爾也有一兩隻躍過“龍門”,霍霍幾株荷花,問題不嚴重。不刻意引導,鮮少有魚在此聚集,也就不會躍過去。


    盛識風大步邁過去,順手要將懷裏的人交接出去。


    盛觀瀾灑盡魚食,卻不沾手,往後退了一步,“抽了支煙。”


    絕不止一支,盛識風打電競時過了幾年集體生活,抽煙的隊友不少,長期下來,聞一下就知道抽了多少,他沒戳破。


    “那我把她送迴房間。”


    到了亮處,刻意掩藏的東西輕而易舉地暴露。比如盛識風佝僂的姿勢,比如盛觀瀾指尖上的煙疤,還有甘甜唇上紅腫的傷口。下唇,十分靠內的位置,貼近咬合處,本來發現不了。她太嬌氣,上樓梯時有顛簸,不滿地夢囈了兩聲,引得沉默的兩人看去,那傷口在她無意識地張合中乍然暴露,讓本想就此揭過的人眼神森然。


    “我來吧,你是不是腰傷複發了?”


    職業打得好的哪有沒傷的,脊椎、腰、肩膀、手。盛識風有嚴重的腰傷,經年累月,疼痛時不時地席卷身體。但現在放手不是個好時機,盛識風察言觀色,把人摟得更緊,甘甜的臉在他的刻意之下轉向內側。


    “就兩步路了。”


    他堅持,盛觀瀾就沒再提。


    甘甜的房間兩位兄長來的次數不多,盛識風成年後就沒踏足過,渾身不自在,將人放在床上掩上軟被就想離開。反觀盛觀瀾進了自己房間一樣,輕車熟路地調整室光的明暗,還不忘打開加濕器。


    盛識風蹙了蹙眉,等了一會兒,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猶豫之下忍不住開口:“哥,走吧?”


    “嗯。”盛觀瀾淡淡覷他一眼,“你先迴去吧,我再待一會兒。”


    男人半蹲在低矮的榻榻米床邊,上位者的氣質盡顯。頂燈在他身上擴散出一片深影,恰好籠罩住床上昏睡的人。盛識風瞧了半天,提醒道:“哥,你知道爸媽都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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