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的綠蘿生機勃勃,厚厚的灰塵黏附在玻璃窗上,哨聲又從樓下傳來,打破了室內的安靜。


    何鮫嬌快步走向窗邊,收起盆栽連同鞋子,右轉之際,差點與一道身影撞上,她臉上的表情瞬間一收。


    陸詩詩反手拉住廁所門,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白皙,有些無精打采,瞧見何鮫嬌手裏的大件小件,伸手接過,減輕了對方手裏的負擔。


    “詩詩,你沒事吧”,何鮫嬌盯著她的臉,始終掛著友善的笑容,隨口一問。


    聞言,女孩拎著鞋子的雙手微頓,輕輕搖了搖頭,輕聲說了句沒事,轉而往裏走,烏黑的長發還泛著濕意。


    何鮫嬌嘴一吧唧,也沒計較她過於冷淡的態度,轉而大聲吐槽學校的破規定,“鞋也不讓放窗台怎麽辦?”。


    隨著她這句話落下,樓下的哨聲更加急促,還伴隨著劉飛刀的吼叫聲。


    宿管阿姨也拿著她的專屬音響,萬年不變的廣播體操神曲荼毒著眾人的耳膜。


    陸詩詩把鞋子放在它的主人床邊,隨後又走向了洗漱台,水流衝洗著每根手指,掌心的繭子十分突兀。


    隨意擦拭幾下自己的頭發,她拾起床上書包又離開了寢室,步伐急切,終於趕在宿管關門之前溜出了寢室。


    何鮫嬌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強行閉上了自己的嘴,目光複雜,難得沉默了起來。


    綠色鐵欄包圍著整棟宿舍,鐵欄上清一色的校服遮蓋了光源,過道處顯得有些陰暗,陸詩詩小心翼翼地踩著水漬而行。


    突然,厚重的關門聲令她肩膀一聳,男男女女一前一後從同一個房間出來,等他們離開後,陸詩詩才繼續往前走。


    但那抹白色身影令她目光一僵,僅一秒,她就挪開了視線,腳步往左移了一大步,避開了水漬。


    “陸詩詩”,清冽的嗓音自前方響起,隨即眼前多了一道陰影,腳步一轉,他就站在了女孩身旁。


    “吃飯了沒”,身旁之人又開口問道,狀似無意間一問,腳步聲沉穩有力。


    她正欲說話,肚子卻搶在了她前頭,咕嚕咕嚕聲在這安靜的走廊響起,令她麵色一紅。


    “真巧,我也沒吃飯”,少年慢悠悠的語調透著一絲慵懶,身後另一扇木門又一開一合,一群體育生同時出來。


    聽著身後傳來的動靜,女孩眉眼微動,腳步快了不少,輕輕“嗯”了一聲。


    拐角處,她轉身溜進了小賣部,那群體育生吵鬧的聲音也被隔絕在了門外。


    她輕車熟路地把視線鎖定在上方,微微踮起腳,拿下一桶泡麵。


    彎腰選小零食之際,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視線裏。


    陸詩詩扭頭之際,他正好彎下腰,兩人的距離很近很近,那一刻陸詩詩忘記了唿吸。


    下一秒,少年平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中午吃這個?”。


    反應過來後,陸詩詩快速往後退了一大步,不知為何,她有些心虛,難得解釋了一番,“中午洗頭發,沒去食堂”。


    女孩站在那,捧著泡麵,雙手無意識地環抱著,似乎很拘謹。


    “哪種口味的好吃?”,隨著他這句話落下,她目光有一瞬間的怔愣,也讓她悄悄鬆了一口氣。


    女孩的神情自然了不少,嘴巴微張,溫軟的聲音流轉在兩人之間,一貫言簡意賅,“酸菜”。


    視線停留在女孩泛白的嘴唇上,傅如斯眉頭輕蹙,仿佛有一股氣堵在胸口,但他依舊什麽也沒說。


    女孩自然也感受到那抹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沒作理會,隨意拿了一包辣條,移開了視線,不敢偏頭看他。


    突然,傅如斯長臂越過她的頭頂,也拿了一桶酸菜牛肉麵,隨後又彎腰拿了一包辣條,“那我也吃這個”。


    感受到那股溫熱的氣息,陸詩詩連唿吸都慢了下來,保持著一個比較滑稽的姿勢,直到憋氣憋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她才恍然大悟般落荒而逃。


    這個時間點小賣部的人並不多,傅如斯很快就追上了她,長腿一跨,與她並肩而行。


    “陸詩詩”。


    女孩麵色透著一絲不太正常的白暈,很奇快,很普通的名字從他口中念出來竟令自己心神一晃。


    “跟我過來一下”,傅如斯看著她一頭濕漉漉的發絲,語氣不免有些沉。


    見他麵無表情,陸詩詩沒由來得心尖一顫, 緊緊抿著唇,跟在了他身後。


    一直到剛剛路過的那間寢室門口,少年才轉過身,女孩乖巧得像隻小奶貓,一點也不對他設防。


    心裏的鬱氣瞬間就消散了,他輕輕一笑,語氣還有些無奈,“怎麽還是和高一一樣,不愛吹頭發,嗯?”。


    女孩仰著頭,輕喃道,“高一?”,心裏還想著高一的事,自然沒錯過少年臉上那抹笑容。


    “拿下鑰匙,包裏”,傅如斯微微偏過身,將自己的包對向小姑娘。


    黑色斜挎包在他背上,肩寬腰窄的少年將整個背部麵向陸詩詩,一副任君采劼的姿態。


    陸詩詩放慢了唿吸,安靜的過道裏,她仿佛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她的動作十分小心,僅向前挪動了一小步,手指隻觸碰到包的拉鏈,連背包的布料都沒觸碰到。


    若不是聽見了拉鏈拉動的聲響,根本察覺不到女孩的靠近。


    拿到那一大串鑰匙,她又快速把拉鏈拉上了,攤開掌心,鑰匙就靜靜躺在她的掌心。


    “有花紋的那一把”,傅如斯伸手拿過她手中的泡麵,擺明了讓她來開門。


    哢嚓一下,鑰匙轉動的聲音一落下,門鎖開了,但是陸詩詩並沒有把門推開。


    傅如斯見小姑娘緊張的模樣,腿一伸,裏麵的景象全部暴露在女孩眼前。


    室內很狹窄,裏麵隻有兩張床鋪,實在無法與剛剛進進出出十來人的一幕聯係在一起。


    兩張課桌被拚在了一起,上麵還有一堆食物殘骸,地上還有些煙頭。


    “這裏沒人睡,晚上訓練太多的時候,可以在這煮宵夜”,傅如斯瞥見裏頭那一片狼藉,心裏默默給其他人記上了一筆。


    已在訓練場上的關淩等人,莫名感覺後背一涼,上調了一下空調溫度。


    這邊,傅如斯快速拿過垃圾袋,皺著眉,將桌上那一堆殘渣收拾好,才說道,“詩詩,我們也在這吃吧”。


    室內還彌漫著香煙的味道,許是人剛走,味道還有些濃鬱。


    她猶豫了一番,隻邁進了一小步,伸手將門全部打開,並沒有往裏走。


    香煙味實在太嗆鼻,陸詩詩沒忍住,輕輕打了個噴嚏。


    傅如斯臉色一頓,耳垂悄然爬上一抹紅暈,連忙將窗戶打開。


    他用洗手液將自己的手洗了好幾遍,不太自然地解釋道,“他們吃完飯習慣抽煙,也許是走得急,沒來得及收拾”。


    他到底還隻是個高中生,不好的一麵被小姑娘看見了,他解釋起來既笨拙又真誠。


    洗完手的他站在桌子旁,185的個子此刻站在那頗有罰站的意味。


    就像一隻收了鋒芒的狼狗,他著急解釋道,“我不抽煙的”。


    “我知道”,小姑娘輕輕一笑,笑意雖不明顯,但也令傅如斯晃了下神。


    聽著小姑娘肯定的話,傅如斯眼裏的笑意越來越大,心裏默默重複了好多遍:她知道,她記住了。


    “嗯,我給你泡麵”,他伸手將泡麵撕開,又將燒熱的水倒進泡麵桶裏。


    隨後,扯過一張凳子,將門抵住,裏麵的情況沒有一絲隱蔽。


    陸詩詩這才往裏走了幾步,背對著門口坐下。


    臨近一點鍾的校園很空曠,有一間小小的寢室,濃鬱的泡麵香氣終於蓋過了香煙味。


    少年站在女孩身後,手上拿著吹風機,溫熱的風順著頭頂蔓延至女孩的脖頸。


    小小的寢室裏,隻聽得見吹風機唿唿作響的聲音,以至於,手機鈴聲響了又響,都無人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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