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她哭了笑,笑了哭,“以前我最討厭看你故作風流,沾花惹糙,以後你要再敢那樣……”


    “你就打斷我的腿吧。”


    列位大俠眼不帶眨,看著戲劇性的一幕,早就把女銀魔強搶白玉公子的橋段拋到九霄雲外,隻除了一人。


    “知己般的夫妻?真是情深意長,隻是昨日若不是我們來得及時,趕在貴府之前找到老麽,如今醉醺醺穿紅裙作花嫁的又是誰呢。”瞥眼麵色不豫的上官,傅鹹輕笑,“‘摽有梅,頃筐墍之,仲春之際,金陵上官府,大喜’,這是附在《逸聞錄》新刊後的請帖,我想如果一開始就是祁陽公子舉案齊眉的好事,落款的應該不是上官二字吧。”


    上官眼一眯,諷道:“憂懷天下的傅長虞也會看江湖閑書?”


    “今子有五石之瓠,何不慮以為大樽而浮乎江湖!天下即為江湖,江湖也為天下,這湖中妖物眾多,豈一個‘閑’字可以泛舟。”


    “五石之瓠,怪力亂神,傅兄對《莊子》真是倒背如流。”


    “上官兄真不了解我啊,比起莊周在下更是熟讀孔孟之道,孟子有雲:‘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穴隙相窺,逾牆相從,則……’如何?”無視上官噴火的雙眼,傅鹹自問自答,“‘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啊,對於棄會元之名如糙履的上官兄來說,又豈會不知?這等有違倫理道義、誘拐良家閨女的無恥行徑,我想上官兄是斷不會做的。”


    看著殺得興起,完全不給上官留有餘地的自家師兄,洛十嘆了口氣:“最疼老麽的就是六哥,這迴上官公子慘了。”


    容七遞了個你真笨的眼色。“你當老六是在為老麽不平?”


    “咦?不是麽?”洛十訝異了。


    “是私仇。”死魚眼歸死魚眼,衛九向來一語中的。


    “當然是私仇。”容七優雅扇風,“五絕山被焚的那年會試,你當是誰搶了老六的風頭。”


    荀八驟地撫掌:“老子想起來了!畢生恥辱的第二!老六為這個笑了三天。”


    “笑了三天,那六哥也沒不高興啊。”


    四個大掌齊齊拍向缺心眼的十一。


    “你小時候被鄰居小娃欺負時,他是什麽表情。”


    六哥在笑。


    “老八帶著老九老十和人打群架的時候呢。”


    六哥在笑。


    “五年前,我們幾個撇下六哥集體逃家的時候。”


    六哥還是在笑。


    想到過往幾人的悲慘下場,十一突然覺得上官公子好可憐,六哥可是足足笑了三天啊。


    “十一,你長點腦子好不好,要是六哥已經陰了上官,現在他又何至於如此激動,簡直是慡到抽風。”


    “哎?”聞言,十一眨眼看去,隻見傅六蒼白的臉頰染抹紅雲,淡色的眸子隱隱閃光,彷佛比吃了補藥還要精神。


    “所以說,老六之陰險狡詐絕非為了老麽。”騷包男蓋棺定論。


    “私怨。”死魚眼總結陳詞。


    第六章 叵測兄妹


    江湖人最愛喜宴,一來可以白吃,二來可以聽床。放眼武林,既能供得起千人吃得流水席,又能保證自家房頂堅固到百人藏身梁不斷的富貴人家,除了三年前玉劍山莊,就隻剩金陵上官府了。


    真是江湖一夜聽風雨,何時才能吃一席,關鍵不是拜堂,是後續。


    媒人剛道:“新郎新娘入洞房,請各位……”剛說到“入”,還沒提到“席”字,就見俠客俠女已然落座,速度之快又不見兩人一座的窘況,顯然是事先早有商量。無怪乎三年前玉劍公子與柳無雙行禮時,師傅忙著跟人眉來眼去,原以為師傅動了春心,卻沒想是與眾位大俠討論座次。


    真是江湖處處有玄機,活到老學到老。


    “在想什麽。”身後含笑一聲,迴頭一看正是上官意。


    是子愚太勇,還是師兄們不堪一擊,怎麽瞬間就不見了“銅牆鐵壁”。


    餘秭歸黛眉一舒,如遠岫出雲緩緩展開,她道:“我在想三年前你風光走進玉劍山莊,人人稱你一聲上官公子,真讓人艷羨。”


    “秭歸是在嫉妒?”上官聽出味兒。


    “當然嫉妒。”他不過是意思意思就被人捧上天,哪像她被冠以銀魔惡名,今日雖也是正門而入,卻頻遭江湖女俠的白眼。


    “秭歸若想,盡可以無上風光。”


    低低一聲還在耳邊,她看向上官,隻見黑瞳裏桃花蘸水開,帶抹三春色澤:“八抬大轎,十裏紅妝,秭歸踏雲錦而入上官府,足以讓天下艷羨。”他誘滑說著,毫不避嫌地攔住餘秭歸,將她帶向唯一空著的主家席。


    眼見就要落座,忽地腰上狼爪被人拍開,黑瞳一眯,他緩緩轉頭。


    “上官兄,貴府的下人真會指鹿為馬,硬將茅房當成了喜堂,難道是想給我們天龍門另開小灶,到後院吃飯不成。”皮笑肉不笑,傅六硬生生插在兩人間,朝餘秭歸瞟了一眼,“長幼有序,老麽你坐過去點。”


    主家席上,上座上官,而後傅鹹,再然後……


    “老麽,今日列位大俠可都看見你這身春衫了?”容七畫扇一展。


    某人再移一位。


    “過去,這是老子的座。”三角眼抖啊抖,像是不忍裝狠,實在有違那張不用橫眉就很大jian大惡的一張臉。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數過幾位師兄剛要坐下,就聽上官道:“秭歸,坐我這。”


    眼見就能讓老麽名正言順地坐在正對上官的最遠座,讓他看得見摸不著,卻沒想人有兩手身有兩邊,看著上官空出的右座,傅六暗道失策。


    一個蘿蔔一個坑,這個空誰來填?


    天龍門六壯士齊齊握拳,隻聽落座一聲。


    “哎呀,上官公子真是尊老敬賢,老夫上個茅廁還以為沒處坐了,沒想到公子事先給我留了位子。”老蘿蔔填坑,氣定神閑。


    “師傅!”


    王叔仁揮揮手。“為師來晚了,那個阿歸啊你就坐十一身邊吧,我這兒還有幾位少俠,來來來,大家挨個坐,挨個坐。”


    布菜的小廝戰戰兢兢,匆忙離開主家那席,正撞上四處敬酒的新郎官。


    “抖什麽,慢慢說。”蕭匡睨他一眼。


    小廝臉色煞白,顫顫指向主桌,隻見紅燭爆出火星,映出上官半陰半明的俊臉,身後裊裊一字燭煙,好似從他頭頂升騰。


    不妙,蕭匡匆匆敬了杯酒,走近就聽——


    “小六,你看我下手的這位少俠如何,天一閣的少主,家大業大,我們老麽要嫁過去吃喝不愁啊。”


    “不妥師傅。”


    夾著冒煙的某人,師徒暢談。


    “怎地不妥。”


    “家大業大也要品行敦厚,你看他瞳眸幽深,有道是黑眼壞狐狸,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輩,不妥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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