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勾勾地瞪著他,卻見那黑瞳裏惱意更甚。他在不滿什麽?抵著他的胸膛,她試圖撤迴一步,沒想趁她注意稍轉,便被他撬開了唇。分不清是怎樣的情緒,她身子微微顫著,腦子裏青青綠綠混成一鍋粥。她退後一步,他便更進三分,唇齒間激烈糾纏著,隻覺全身火辣辣在燒。直燒得那鍋粥熟了、糊了,她才發現自己在迴吻。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再不管什麽道門祖師爺,就算晴天霹靂也難以動搖她的英雄豪情。心下一橫,她學著他唇舌毒辣起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從小她學什麽都快,沒道理在這上輸他。她毫不示弱地反擊,試圖從精神與肉體上占據主動。可不論她如何賣力,總還輸他一籌。


    她心中微惱著,被人按在樹上。明明就是個文弱商人,怎麽力氣這麽大。她微微抗拒,卻又不敢發力。她臉皮再厚也不會趁機欺負一個不懂武的人,更何況除了自尊心的小小受傷之外,她一點也不排斥這個吻。非但不排斥,甚至還夾雜著隱隱的歡喜。


    吻如其人,囂張中帶點溫柔,隻是沒了他一貫的耐心。她偏頭想笑,卻被他扣住下顎。她微微蹙眉,試圖拉開些距離。不想剛一挪步就被他看穿,上官意先她一步抵住她的衣裙,將她困在小小的天地裏。


    心下有些惱,餘秭歸從睫毛下偷覷著他。眉梢訴盡春風,他微微笑著,試圖迷醉她的神誌。她假意恭順地閉上眼,十指輕輕,不動神色地滑向他的衣襟。


    若以為她就此投降,那就大錯特錯了。凡事謀定而後動,知之而有得,貓兒總有打盹的時候。她默默觀察著,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這貓兒稍有鬆懈,向後靠了靠。她暗自竊喜著,一個鹹魚翻身將他反壓在樹上。


    俊顏如玉,唇角染抹引人遐思的色澤,妖孽啊。話說以他凡是做絕的個性,怎會容她輕易得手?


    她頓覺不對,連帶著失靈了許久的感官豁然清明起來。眼一跳,她直覺望向不遠處。


    北風掠過灌木,地上淡淡一層陰影。她折過一根枯枝,彈指便去。


    “痛,痛,痛。”一管毛筆慢慢滾出樹叢,看著抱頭呻吟的某人,餘秭歸傻眼了。


    從地上拾起寶貝筆桿,從鸞動作輕柔地將書冊藏在懷中,然後義憤填膺地看向她:“你好狠的心啊!”


    餘秭歸眨眼看向從鸞受傷的手背,她原想能掩藏的這麽好,輕功多半極佳,卻沒想功夫這麽弱。


    “你笑什麽,江湖上論起輕功,我可是自信能進前十的。”瞧出她的心思,從鸞得意道,“輕功好,靠得就近,聽得就清。南山院最忌人雲亦雲,本山老筆下的曆史更是有根有據。”


    從鸞瞟向樹邊,眼中滿是興奮。


    順著這兩道激動到近乎顫抖的目光,餘秭歸迴神看向自己的雙手,依然保持著狼爪催花的猙獰動作。掌下,衣衫淩亂微微敞著,那人倚在樹上一副任人採擷的文弱模樣。這場景這姿態,她似乎在哪本誌怪筆談裏看過。


    女鬼壓上弱書生,荒郊野地亂采陽。


    對上那雙流采的黑瞳,餘秭歸就知自己上當了。這人心眼極多,若不是留有後招,又怎會這麽輕易地被她壓製住。她早該知道,她早該知道……


    心想著,餘秭歸恨恨瞥目。見從鸞臉上盡是窺破天機的猥瑣笑意,她暗叫不妙,慌忙解釋道:“阿鸞,其實是……”


    “明白,明白,我真的明白。”


    從鸞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看得她很是安慰。“你明白就好,我還以為……”


    “勇!”


    哎?她不解地看向從鸞。


    “盟主大人當真狠角色,今日之事一言以蔽之,勇!”


    “……”


    十一月二十一,天高地遠,日有祥雲。長白山麓金光閃過,武林盟主乘風降臨。雪色故年景色殘,胡風摧糙又摧君。林間狼嘯兩三聲,天外孤鴻不忍聽。可悲可嘆,狹路相逢勇者勝,勇者何須“夜夜春”?武林之盟主,當世女將軍,秭歸真勇也!


    看著兩天前冒死記下的武林秘辛,從鸞一時難以自製,翻頁之後又記下數行小字。


    以上為本院親見,字字真言絕無虛假!礙於筆墨之兇險,待本院百年之後方可傳閱。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yin,刀筆隻記真實武林。後世見此,切記切記。


    正寫得熱血沸騰,就聽耳邊憂慮一聲。“得罪我舅舅了?”


    從鸞一驚,看向靠來的蕭匡。“你舅舅?”


    見她搞不清狀況,蕭匡無奈嘆氣,指著她新寫的幾行小字,道:“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yin,阿鸞前兩天你要去密林偷窺時,我就告訴你,我舅舅他你得罪不起的。”


    “原來你以為是上官?”她這才領悟。


    “難道不是?”


    見他一臉篤定,從鸞不禁暗笑。若非親眼可見,她必同阿匡一樣,以為上官無敵,必擒秭歸,可誰又能想到,誰又能想到啊。


    高山仰止,心嚮往之,盟主之勇讓人實難望其項背啊。


    心頭迴味著這勁爆秘聞,她雖很想與蕭匡分享,可一想到“無字門前無是非,是非人止無字門”的院訓,她便將到嘴的秘辛生生咽迴了肚裏去。怕他再問,便假意環顧起四周景致。


    日行八萬裏,夜巡一千河,她原以為胡天八月即飛雪,見之應是北風吹過的粗糲與深邃,卻不想是這般宜人風光。長白山麓圍就溫暖穀地,縱使在這數九歲末,也不覺刺骨的寒。別具風情的的氈房遍布山穀,的北狄的中都就坐落於此。


    “怪不得北狄皇族每年都來此過冬。”她感嘆著。


    “就因如此,這裏才關隘重重。”聲音冷淡,一如衛濯風此人。


    從鸞偏首看去,隻見他劍眉星目,龍睛微揚,像極高山之雪,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衛兄說得不錯,中都四麵環山,必經之路又築有高城,若非扮作使團,我們怕插翅難入。”蕭匡說著,又看向不遠處那座中都少有的木製建築。


    白色的氈門前上官意正同一名官員交談著,餘秭歸扮作花郎站在他身後,正略微好奇地抬望著門上的奇怪文字。


    “應該是‘四方館’三個字。”


    “哦?”蕭匡看向很有把握的從鸞,“你懂北狄語?”他揶揄道。


    從鸞白他一眼。“前年第七室室主為追查一件武林舊事曾出山海關,據他所說北狄學向中原,從六部到官署名都和大魏一模一樣。這兒既是接待使臣的地方,那也應叫作四方館吧。”


    “大魏地處中原迎的是四方客,可北狄邊陲又何來四方?”蕭匡道。


    “足見其狼子野心。”衛濯風冷冷瞥目。


    見上官意領著北狄官員向這兒走來,兩人一致噤聲。雖不通番語,蕭匡也看得出自家舅舅是在介紹一行。於是他率先躬身,示意幾人一同行禮。果然,北狄官員睨了他們一眼,紆尊降貴般地哼哼了一句,轉身便向四方館後麵的氈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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