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黃色的帷幔遮蔽日,銀甲長刀的禁軍占據主道,除全福樓種四層高樓,般的百姓怕是連禦駕的角都難以窺見。


    順著她的目光,上官微微一笑:“秭歸是在想,既然什麽都看不到,那些人為何還要爭相前來,可是?”


    秭歸頷首。


    “‘聞龍鳴,行大運;見龍旗,祖宗幸。’京師百姓對此深信不疑。”看著樓下擠成一團,仍覺得值得的人群,上官徐徐道。


    “就算被豺狼虎豹吃得斷子絕孫,卻仍相信豺狼的主人是好的,虎豹的主子是善的。壞在官,不在皇帝,心心念念還想做奴隸,戰戰兢兢為子為民。秭歸啊,就是百姓。”


    聞言,下意識想要握緊那團觀音土,卻忘掌心是他,能抓牢的也隻有他。


    “龍旗!”


    巷子裏不知是誰一喊聲,人群騷動起來。


    晨光如連街的黃幔般,百餘麵紫金龍旗映襯其中。旗幡之後有象車七頭,巨象身披彩織足有兩層樓高,挾車衛士皆紫衫帽子,手持長鞭。獵獵鞭響,混合著鼙鼓響徹在正陽門大街上。


    “迴避!”


    街頭巷尾的百姓全都跪地,酒樓的窗子也悉數掩上。


    “迴避!”


    五輅車馬,五色介冑,騎馬的武士延綿幾裏,走了好一陣才見禮服正裝的百官。


    “明明是五品官,卻不能隨駕祭,覺得遺憾麽?”窗後,上官看向。


    微地哂:“說來好笑,大明門裏與我交流最多的是千步廊的地磚,這個官不做也罷,隻是不能讓旁人做去。”


    攏緊五指,上官將她抓牢。


    窗外閃過麵鬥大的旗幟。


    “果然如此。”黑眸裏閃過一絲瞭然。


    見她蹙眉看來,上官將窗子的fèng隙推得更大。隻見巨旗之上繪有山川,祥雲之中盤有巨龍。


    “隻有四爪,為次黃龍旗。”凝著旗麵,上官道,“五爪為龍,四爪為蟒,是君臣的區別。看來此次祭為百官代行,那輛禦車是空的。”


    空的?


    聖德帝好大喜功,極愛大場麵。聽說久久未決的伐蜀之戰,便是源於皇帝的癖好。而今圜丘大禮,卻以百官代行,說明什麽?


    而些長俯不起的京師百姓,又有幾個知道,他們跪的是輛空車,跪的是群豺狼。


    念念著,俯視街角,忽然一雙熟悉的老目撞入眼簾。


    “師傅。”


    王叔仁微微抬頭,前額沾土跡,在畏懼跪伏的百姓中顯得格外突兀。


    師傅在看龍旗。


    還是第一次見到師傅看得如此專注,專注得令她心頭一跳,下意識攥緊右手。 @


    “待會去拜見的師傅吧。”


    “可以麽?”就怕被人盯梢,連累師傅。


    見她又喜又憂,上官的心頭難以抑製地發軟。“今日冬至,沒人會注意。”


    他如此保證著,卻沒想王叔仁的老目同時落入另個人的眼中。


    “你家老爺?”


    巷子裏,王叔仁將十一護在身後,戒備地看向前來送帖的青衣僕人。


    “是,我家老爺請道長過府一敘。”說著,雙手奉上一張鬆江五色蠟箋。


    王叔仁打開看,額間倏地暴起。


    好猙獰啊,定是舊日債主,欠款欠銀,否則師傅斷不會如此生氣。


    十一揣測著,眼珠小心翼翼地向帖上的墨字溜去。還沒看清,就見名帖啪地被合起。


    “帶路!”拔腳欲走,王叔仁忽然想起身後的“尾巴”。


    老目沉凝片刻,他掏出錢袋遞給十一。“方才為師看見阿歸正往邊走,你在這裏等著,若她問起,就為師訪友去。你們且去玩兒,晚些時候師傅自會迴家。”


    當餘秭歸到時,巷子裏隻剩下十一。


    “師兄,師傅呢?”


    “師傅訪友去了。”手裏捧著錢袋,十一愣愣地看著巷尾。


    蛾眉皺,急急欲尋。


    “慢著。”上官拉住的手,望向十一,“尊師可是自願前去?”


    “嗯,師傅看起來有些生氣,但又不是被逼迫的那種,而是…而是…”娃娃臉有些苦惱,半晌才恍然道,“對,就像是七師兄和八師兄吵架的那種生氣。”


    “原來是他。”


    “誰?”師兄妹兩人看向上官,異口同聲道。


    “當年敏懷太子有少師少保,文武兩位老師。兩人雖惺惺相惜,卻見麵就吵,在當時也算是樁趣聞。”


    “那位少師可信麽?”還是有擔心。


    王叔仁之所以留下十一,多少對那位老友還是忌憚的,畢竟十年過去人心變了多少,沒有人知道。


    上官並沒有說出心中所想,隻道:“荀少師是們八師兄的祖父。”


    秭歸還未深究,就聽十一好奇道:“哎,那師傅和八師兄的祖父究竟有什麽仇啊?”


    關於這她也很想知道,畢竟師傅並不是個脾氣向來不錯,能將他當爆竹的人啊。


    兩雙眼齊齊看向早他們出生許久的某人。


    “據是美男子之爭。”上官意悠悠道。


    哈?


    見她難得眼睛脫窗,上官笑得春眸蕩漾。“恰似含山流雲之態,仿如銜遠淩絕之姿,這在兩句當年京師是用來形容少師少保美貌的詞句,你們不知道麽?”


    嘴角輕顫,餘秭歸還未開口,就聽十一悲憤大吼。


    “騙——人——”


    歲月靜好,曾記得青蔥時候。


    前敏懷太子少師——荀禹(字仲華),躺在藤椅裏悠悠想到。


    突地就聽走廊上腳步憤恨,如數十年前的太子府,書房的門被人狠狠拍開。


    “荀三粗,你下的好帖!”


    荀少師頭也不迴,輕鬆躲開軟綿綿的擊。


    “位道長。”僕從顯然沒見過麽暴力的老道,在旁擋也不是,不擋也不是。


    “好,們下去吧。”荀少師站起身,很具威嚴地向後擺擺手。


    待下人退離,房中隻剩兩個老頭時,他轉過身。


    “元……”後麵兩個字卡在喉嚨裏,清矍的麵皮難以抑製地抽搐,而後爆出大笑。


    “哈哈哈哈——”


    院子裏,僕從的頭被吹歪,架子上的八哥應聲落地。


    撿起擊不中的名帖,王叔仁卯足全力,向著那個笑得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老頭狠狠二擊。


    臉部蓋著紅印,荀少師指著王叔仁又是一陣抽搐。


    “說話。”王叔仁鳩占鵲巢地坐在主位上,自顧自地倒杯茶。


    “……,你怎麽變成這樣,報應啊!哈哈哈~”


    王叔仁白一眼。“你以為自己好到哪裏去?”@


    荀少師自豪地梳梳自己的美髯,而後鄙夷地看向王叔仁下巴上那稀疏的幾根毛。“這就是差距。”


    王叔仁鼻子哼。“五大三粗的武把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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