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不動和尚突然想到這句。


    “還能站起來麽,不動大師?”


    他抬起頭,眼前這宜男宜女的美公子,就是號稱杏林聖手的嶽君山。隻可惜此時他手中的針不為救人,而為——


    突地,他嘔出一灘鮮血。


    因為禁刃令,隻有在上場時才可選擇官家準備好的真刀真劍。在砍斷嶽君山的長劍後,他以為自己勝了。沒想到,嶽君山暗發銀針,針針兇險,他雖擋住了大部分,卻仍然中招。


    “真卑鄙。”不動恨恨道。


    “卑鄙?是大師你輕敵了。”嶽君山不以為恥,反叫官吏升旗。


    “慢著,嶽君山選過兵器,怎麽還能用暗器!”


    “嶽君山違規!應剝奪資格!”


    少林弟子抬頭嗆聲,一時間台下議論一片。正當情勢膠著,南山院與朝廷官員討論之際,就聽一聲震天大笑。內力稍遜者紛紛噴血,嶽君山麵色泛白,執針的手隱隱不穩。


    自長廊處走來兩人,老的那人麵色奇醜,眼鼻五官像是挨過重創,歪七扭八地鑲在臉上。年輕那人鼻樑高挺,眼間開闊,與那老醜人一樣蓄絡腮鬍,著馬步衣,半禿腦勺比少林和尚還要閃亮。


    “北狄人。”樓上,容冶收起扇子。


    “北狄?北狄人來這兒做什麽?”十一滿頭霧水。


    “怕是為了那枚官印。”


    不僅容冶,天門龍的其他幾人皆是側目,看向朝廷開出的重獎——正五品直隸兵馬印。


    先前他們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中原武林還是這麽熱鬧,何必為一個暗器爭個半天,反正他也站不了多久。”歪斜的老目掃過眾人,而後停在台上。


    見狀,嶽君山警覺撤步。


    “耿兒。”老醜人喚道。


    年輕人躍上比武台,落地的剎那隻聽斷石之聲,裂fèng自他腳下一直延綿到嶽君山身前。


    “慢著,比武規矩,持黃旗者方能上台,兄台若想切磋還請另選時候。”


    嶽君山剛要為自己的急智叫好,就見名耿的北狄人取出一塊暗紅色的旗子。


    旗邊是本色黃,而旗身則浸滿血漬,一看就知原旗主的下場。


    “第九十五麵旗,北狄,鮮於耿。”


    年輕人自報家門,不等嶽君山迴神,便是一招龍爪奪心。


    “亢龍之術!”從鸞忽地站起。


    “亢龍之術?”視線自比武台上移開,蕭匡看向身側。


    “通曉亢龍之術者乃北狄國師,元寧五年北狄國師鮮於世榮於泰山之顛敗在餘瞻遠手下,被迫履行二十年之內不入山海關之約,掐指算來今年恰為約滿之年。”從鸞輕道。


    “前代山老親筆三行,藏於本室北狄門後。”南山院第七室室主迴憶道,“‘鮮於世榮容貌盡毀,與餘瞻遠定下後輩再戰之約’。”


    容貌盡毀。


    從鸞看向台下的老醜人。“到哪兒找第二個餘瞻遠呢。”


    雖不知這第二人是誰,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是嶽君山。


    亂發混著鮮血蓋在臉上,嶽君山仰麵躺著,眼睜睜看著屬於他的那麵旗被升上石壁。


    可惡,可惡,竟被一個蠻夷。


    拚盡最後一份力,他飛出一枚銀針。不如他的預期,銀針根本紮不進那人的身子,如一片乖巧的落葉,輕輕墜下。


    怎麽會……


    他驚怖瞪眼。


    隻見鮮於耿飛起一腳,空中劃出一股血泉,嶽君山破敗飛落,而後被山似的近衛接住。


    嶽君山又嘔出一口血。“衛……”


    “不是救你,而是為了中原武林的榮譽。”衛濯風冷目向前,“大山。”


    “是。”


    放下君山公子,高大山走上比武台。


    “放棄吧。”兩盞茶後,看著被鮮於耿打倒又站起,又被打倒,卻依舊爬起的血性大漢,十一不忍道。


    “他這是在為主子爭取時間。”


    “哎?”十一轉頭看向容冶。


    “隻要他多堅持一刻,便可多耗對方一份精力,如此衛濯風的勝算便多加一分。”


    是這樣麽。


    十一圓眼微顫,看向台下。


    冷峻的麵容沒有一絲波動,衛濯風立於斯,靜靜猶如秋陽。


    巨大的身子重重砸地,發出怖人的聲響。


    結束了吧,所有人都在想。


    染血的巨掌動了動,頭點地,生生撐起一絲距離,他還要站起。


    “夠了。”


    輕輕的腳步聲響在耳邊,眼前出現一縷繡ju銀紋,那是衛家下任家主才可擁有的徽織。


    “退下,大山。”


    其音雖冷,可他知道主子的心並不冷。“請您小心。”


    劍眉龍睛,衛濯風眈向鮮於耿。“世纓衛家,衛濯風。”


    陰影裏,衛長風看著台上與人空手相搏的胞弟,死魚眼中泛出光采來。


    “三少為何不用鞭?”洛川問道。


    “因為北狄人沒用兵器。”他瞭然於心。


    很小的時候,三弟就是如此,凡事講求公平,即便技不如人也不投機取巧。


    這是濯風的驕傲,但也是弱點。


    這個北狄人內力雄厚,長於拳腳,若這樣下去濯風定不是他的對手。


    他憂心看去,果然胞弟已處下風。


    一招盤龍聚頂,鮮於耿將衛濯風壓得單膝著地。


    “為何不用兵器。”看著他腰間的長鞭,鮮於耿問。


    “因為。”驟眯眼,衛濯風全力站起,“你不配此鞭。”


    一聲對掌,比武台折了一腳,塵霧還沒落定。就見隱隱兩道身影,上天入地鬥個徹底。


    “出鞭吧,我可不想和揚短避長的人打。”鮮於耿揮出重拳,擊得衛濯風後退了一丈方才穩住身形。


    白色護手上落點血花,衛濯風取出長鞭,在眾人以為將要出手之時,突然將長鞭拋出比武台。


    “笨蛋!”場外,衛長風暗罵。


    “少主!”


    看著惱羞成怒,捲起驚人真氣全力撲襲的鮮於耿,高大山放聲大叫。


    寧斷骨,不辱名。


    世纓衛家的榮譽,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真氣狂瀉,身上徽織浮動,猶如天邊流雲。不懼不避,他反掌便接。


    即便難以抑製地後退,也絕不可以放棄,絕不。


    衛濯風咬牙挺著,黏膩滴下的血液染紅了繡ju銀紋。


    “守君子之道,也要看清對方是不是小人!”


    隻聽台下蕭匡一聲警言,衛濯風陡然顫眸。隻見鮮於耿一手威壓自己,一手則自身的兵器架上取過長刀。


    原來鮮於耿是算準了自己不會用鞭,而將他逼到官家備選的十八般兵器這頭。


    然後,刀刃高舉,在正午的陽光下泛著冷光。


    場外兩道身影飛起,一是蕭匡,一是衛長風,但在近台之前卻被沉厚的掌風扇翻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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