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半晌,魏氏和魏無忌叮囑了幾日後去王宮赴宴的事,便起身告辭了。


    魏無忌送魏氏出去,看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身影,喟(kuì)嘆了一聲,心中思緒百轉千迴,別人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我們卻怎麽也看不明白,或許不是不明白,而是揣(c花i)著明白裝糊塗,你不說破,我不說破,誰也不去說破,帶著天真笑容,扮豬吃老虎,扮著扮著,扮的久了,便真的糊塗了。


    或許我和魏無忌害怕的,是彼此一旦說破,便迴不到之前了,因為我們之間還隔著一個難以釋然的心結——魏圉(yu)。


    不說破有不說破的好處,至少我覺得,如今這樣,也挺好。


    佛說,說不得,說不得。多說是錯,說多是劫。


    一切,緣法、順其自然。


    搖搖頭,自嘲一笑,我什麽時候也開始庸人自擾起來了,所謂三千煩惱絲,便是自“情”一字而始罷。


    很快便到了宮宴那日。


    已是夜旬,我有些睡意綿綿,從宴上偷偷的溜出來,一個人在巷陌裏漫無目的地四處轉著,醒醒瞌睡,樂官們的唱鼓聲遙遙從那金碧輝煌的三千屋宇處傳來,我聽得有些惝(chǎng)恍,有些落寞。


    夜風灌進了衣領子,脖子有些冷,瞌睡瞬間被吹醒了不少,想起自己逛的已經有些遠了,轉身準備尋著巷陌兩旁石燈籠裏有些幽暗的燭光摸索著迴去,無意瞥到前方有一矮一胖的兩個身影正朝我這邊走來,好像是從宴會上出來的,兩人正在暗背處喋喋的道著他人八卦,我站在原地,一時不知怎麽是好,見他們聊的興致盎然,我也不好打擾他們的談興,便往一旁的石燈籠後的陰影處挪了挪。


    那兩人徑直從我身旁走過去,也愣是沒發現石燈籠後還隱了個人。


    那個矮的身影說:“不知賢兄可否看見席上和公子無忌坐在一起的那位美人?”


    我靠著石燈籠想,坐在魏無忌旁邊的,莫不過就是我?豎著耳朵,繼續聽下去。


    胖的身影說:“賢弟可知那位美人是凰女,早已名花有主,不是你我等可妄談之資。”


    矮的那個頓了會兒,神秘兮兮的道:“賢兄難道沒有聽平原君說,‘不過一介狐媚惑主的妖女而已’?”


    胖的那個老神在在的那個說:“那也隻有平原君敢這麽說了,有公子無忌在我們趙國,平原君怕是無用武之地啊。”


    矮的那個說:“賢兄是說,平原君那是妒……”


    胖的那個說:“噓!賢弟還是把這話爛在肚子裏為好。”


    “……”


    兩人扯了半天,又扯到了趙王辦這場宮宴其實是為藺(lìn)相如送行,聽聞前些年趙國給秦國進貢了趙國的珍寶——舉世無雙、價值連城的和氏璧,意在永結秦趙之好,但後來兩國戰事起,趙國吃了秦國這麽大的虧,好不容易扳迴一成,這示好也沒必要示了,幹脆撕破臉皮,破罐破摔,差藺相如出使秦國,把和氏璧接迴趙國。


    兩人已經走遠,但隱隱聽到什麽使秦的車隊明日就會出發什麽的……我從石燈籠後走出來,心裏忽然難過起來,我從未想到過魏無忌在趙國的處境會這麽艱難……平原君,我想起那個男子陰鬱的臉,心中憤懣(mèn),世人皆說,平原君乃“濁世之翩翩佳公子也”,禮賢下士,待人豪舉。


    如今看來,平原君豪舉是真,但“賢能”兩字,卻委實不敢恭維,否則也不會因為區區一個小妾,而寒了食客的心。


    魏無忌……


    我頓下腳步,遙遙望著那三千金碧、歌舞昇平處。


    或許,我離開……對他才是最好的吧。


    ☆、良弓輕馬意逍遙


    我在殿外逮到一個從宴會的宮殿裏悄悄溜出來的小內侍,想用一小袋銀子買通他。


    小內侍剛開始有些為難,我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又把手腕上的鐲子摘下來給他,終是抵不過錢財的誘惑,小內侍喜笑顏開的接過錢袋和鐲子,偷偷告訴了我校場的位置。


    我摸尋著到了校場,趁著夜黑風高,沒什麽人注意,溜到一輛明日就要使秦的馬車後,打開了隱在車廂後正好可以藏進一個人的暗閣木板,我輕手輕腳的躲了進去……


    日光從車板的fèng隙裏透進來,睡意惺忪的我是被校場上那振奮人心的聲音給吵醒的,在暗格子裏躲了一夜,全身都痛,腳已經木了,尤其是脖子,好像有些落枕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校場上的聲音安靜了下來,我在心裏想著趙王陛下應該給那位藺大人踐完行了,我一夜沒有迴去,也不知魏無忌是不是在到處找我了……正想著,我藏身的這輛馬車的車軲轆動了一下,因為我藏在這個暗格裏麵,空間本來就小的可憐,我還在發怔,一個顛簸,差點撞著了腦袋,我趕緊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側躺在暗格裏,微微屈直雙腿,抵著腳邊的木板。


    我躲在暗格裏聽到在駕車的隨從很是疑惑的說:“馬車後麵怎麽變得有些重?”


    我在心裏腹誹道,多了一個人,能不重嗎?


    坐在馬車裏的人大概身份很尊貴的樣子,那個聲音溫和的像暖風,很好聽,他沉吟半晌,道:“嗯,難道是我最近重了?”


    我捂著嘴,差點就笑噴了,這人倒是挺有趣。


    那個駕車的隨從估計在用袖子擦額上的冷汗,卻故作鎮定的說:“公子,您還是這麽喜歡開玩笑。”說著,還哈哈幹笑了兩聲。


    馬車出了宮門,路麵沒有那麽平坦好走,估計是在古道上,顛簸的我有些難受,唯一慶幸的是,暗格開了一道小小的fèng可以讓我透氣,不然我得憋死在裏麵,我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這也是你自己作的!


    我心裏其實是有些後悔的,可一想到魏無忌在趙國的處境……我就在心裏打消了這個想法,打落牙齒往肚裏咽,再說天下那麽大,我都還沒有去看過,這個時候,已在半路上,後悔也已經遲了。


    我是這麽想的,等馬車在驛站停下來休整的時候,我便趁沒人注意時出來,然後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天高任鳥飛……正在心裏想著我的宏大夢想,鼻子突然有些癢,然後我打了個特別響亮的噴嚏。


    “阿嚏——”我抬手揉了揉鼻子,脫口便道:“哎呀,我的娘呀,誰在想我?”話一出口,我心道,完了完了,死——定——了!


    不出我所料,車軲轆果然打了個急轉停了下來,我感覺到外麵有好多腳步聲、衣影子一晃一晃的正在向我這邊走過來,我微微坐直了身子,深吸了口氣,不管等下打開車板後迎接我的是什麽,哪怕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咬牙,心一橫,一鼓作氣,橫衝直撞出去!


    腳步聲在隔了一板之遙的我對麵站定,木板慢慢地被掀開,我正準備沖,木板猛的被人用力一把掀開,一把明晃晃的白刃架在了我脖子上,我僵硬的頓著身子,一動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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