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再去朝露閣吃飯,魏無忌倒是一點都沒在意,每天傍晚都會來盯著我喝藥,看我乖乖喝了藥,和我一起吃了晚飯後,就陪我說會話,稍坐一會便離開,從未在沉香閣留過夜。


    可別人不會這麽想,府裏的侍妾下人們都知道魏無忌在府裏“專寵”我,所以他們對我的態度是愈發的尊敬和客氣,這卻讓我很是不習慣。


    縱然魏無忌對我再好,可我終還是要離開這裏的。


    病已經好的差不多,在屋裏待的太久,心裏不免有些憋悶。


    坐在門檻上,仰頭看了會天邊緋紅如血的夕陽,一想到我明天就可以離開這裏了,心裏的欣愉漸漸取代了鬱悶。


    不久前,魏無忌來了沉香閣,倚著身後的梨花木門,唇角勾了絲若有若無的笑,看著我說:“明天我要出去一趟,馬車正好寬敞,可以送你一段路。”


    我怔怔的看了他一會,反應過來,他這是要放我走?我問:“為什麽肯放我走?”


    魏無忌移開眸子,看著天邊的晚霞,淡淡地說:“我魏府沒理由強行留著一個心不在此的人。”等我迴過神時,人已經瀟灑的走遠了。


    我坐了會兒,起身迴到屋裏,趁海棠沒在,我從竹箱裏翻了幾件衣裳出來。


    捧著衣裳想了想,如今世道亂,女兒家行走江湖,還是女扮男裝比較好,這樣一想,我把衣裳又放迴了竹箱裏,然後躺到榻上睡覺。


    我跟海棠說我要和魏無忌出去玩兩天,魏無忌的馬車正在門口等著我,隻見魏無忌身穿一件短窄的黑色騎裝站在馬車旁,身材頎長高大,頭上戴著一個鏤空的雕花白玉冠,眸子細長銳利,黝黑深邃的臉稜角分明,很是英氣逼人,嘖嘖,我在心裏道,穿的這麽招眼,難道是要去狩獵?


    海棠把我送到了門口,直到我上了馬車,這丫頭還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我趴在窗口,含著眼淚,作依依不捨狀,跟海棠揮手告別,這丫頭許是知道了吧,送我出來時,一直問我還迴來嗎,其實心裏……不是不難過的。


    馬車轉了個角,便看不見海棠的身影了。


    魏無忌在我身後無奈的輕輕笑了一聲說:“人都已經看不見了。”


    我揩了掛在眼睫上的眼淚珠子,放下簾子,笑嘻嘻的迴身看著坐在我對麵的魏無忌,問道:“我演的怎麽樣?”


    魏無忌見我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還有跟他迴嘴的興致,不似真的傷心,淡淡說了兩個字:“不錯。”


    我謙虛笑說:“哪裏哪裏。”


    和魏無忌在集市上臨別時,他跟我說:“若那兒花紅柳綠,那就不要迴來,若那兒雨雪霏霏,那就趕快迴來吧。”


    我微微一怔,隻笑說:“保重。”


    幸好出門前揣了點銀子在懷裏,這年頭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換了件青袍,扣了頂竹笠在腦袋上,裝模作樣的拿了把劍在手裏,倒也有幾分執劍行天下、英姿颯慡的少俠氣概了,走在街上,惹得人頻頻注目。


    在集市上買了些幹糧和一個水囊,因為不會騎馬,遇到一個正好要駕車出城的老伯,我表示願意付他銀子,老伯欣然表示願意載我出城。


    馬車出了城,一路向西。


    在古道上跟老伯告了別,我漫無目的地往北郊走著,待走了老遠,我才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一看雙手,有些哭笑不得,在集市上買的那把劍給忘在那位老伯的馬車上了,算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會用,就當是老伯帶我出城的謝禮吧。


    風輕雲淨,空闊無垠,我站在已經有些零星枯黃的糙地上,伸開雙手,閉著眼睛,唿吸著這天地間——我從未感受到過的自由自在和無拘無束。


    身後倏然傳來馬蹄疾奔的聲音,我心下好奇,會是什麽人在這個時段經過這裏,便迴身去看。


    隻見一匹黑鬃通體棗紅的馬發狂了般的直直向我奔來,我怔在了原地,嚇得腿肚子直發軟,隻聽騎在馬上的那人喊道:“快讓開!”


    那匹黑鬃馬已經奔到了我麵前,我如夢初醒,急忙後退一步,因為退的太急,結果腳一崴,摔在了地上,腳踝處傳來一陣痛楚。


    “籲!”說時遲那時快,那人飛快的拉住了韁繩,黑鬃馬踏起兩隻前蹄,帶起了地上的枯糙,暴戾的引頸長嘶。


    黑鬃馬在糙地上有些狂躁的打著轉,那人從馬上跳下來,大步走到我麵前蹲下,問道:“你可還好?”


    我怔怔的抬起頭,竹笠隨著我抬頭的動作從腦袋上滑落下來,掉在了糙地上,那人看到我,吃了一驚:“是你!”


    我看到來人,也吃了一驚:“陛……陛下!”


    魏圉急切道:“有沒有哪裏受傷?”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的右腳好像扭到了。”


    魏圉聽到我說扭到腳了,神情露出了一抹凝重,伸手抬起我的腳,脫下了我的鞋襪,要察看我腳上的傷勢,我呆了下,他溫熱的手掌握著我的腳踝,讓我有些不適應,臉上一燒,想把腳給縮迴來,卻被他又握的更緊了些。


    “不要動。”魏圉握著我的腳踝,看到我的腳沒有紅腫,麵上的神情明顯一輕,跟我說:“會有些疼。”說著,手上一用力,我的腳踝突地一痛,腳痛的下意識的一縮,過了會兒,腳上的痛楚緩了下去。


    魏圉幫我把右腳的鞋襪穿好,起身,朝我伸出手,笑說:“起來,看看腳能不能動。”


    我抬手搭在他朝我伸出的手心,他的手心有些粗糙的薄繭,想來是經常騎馬she箭磨礪而成,魏圉握著我的手,將我從地上拉起。


    我動了動腳踝,不痛!抬起腦袋,朝他笑說:“多謝陛下。”


    魏圉牽過馬,迴身笑說:“姑娘,好久不見。”


    我笑說:“確實是……好久不見。”上次見麵時還是暮春,如今已入秋了。


    魏圉看著我的模樣,慡朗大笑道:“姑娘是怎麽逃出來的?”


    我被他笑的麵上發窘,我想我現在的模樣肯定狼狽的不得了,但對於他問我是不是逃出來的,對此我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魏圉盯著我的臉又看了會,笑說:“花貓臉其實也很好看。”


    我氣憤道:“還不是陛下……”人家是魏王陛下,罵他可是會死翹翹的,我一定要忍!我瞬間換了張笑臉:“陛下所賜,這是民女的榮幸。”見馬背上掛著弓箭,心裏有些疑惑,乍舌道:“陛下出來打獵,陛下的隨從們呢?莫不是陛下……也是逃出來的?”我記得魏無忌好像也是要去狩獵,他沒有在附近吧?我得多從魏王陛下這裏多打聽點消息出來,免得撞見他。


    魏圉笑說:“成天被人跟著,倒不如一個人自在。”


    聞言,我鬆了口氣,看來魏無忌沒在這裏。


    夕陽西下,枯黃的糙叢被風吹的窸窸窣窣的響,寒鴉的叫聲說不出的淒涼,我隻覺得身上微微帶了絲寒意,環著手臂搓了搓,魏圉握緊了腰間的佩劍,將我擋在了身後,神色肅然的說:“此地不宜久留,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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