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無岐低喃道:“他並未過世,他僅僅是不在了。”


    “孤好心好意地與你說話,你竟敢糊弄於孤。”酆如歸憤憤地道,“他既然並未過世怎會不在了?”


    薑無岐對上酆如歸充滿怒氣的雙目,柔聲道:“貧道並非是糊弄於你,如歸,他當真是不在了。”


    酆如歸氣得扇了薑無岐一巴掌:“你將孤當作傻子戲耍不成?”


    “貧道從未戲耍過……”薑無岐話未說完,卻是又被酆如歸用絲帕堵塞了口舌。


    酆如歸不耐煩再與薑無岐廢話,轉過身去,推門而出。


    薑無岐望了眼酆如歸消失的方向,疲倦地闔上了雙目去。


    一闔上眼,諸多往事奔湧而來,俱是曆曆在目,然而他的酆如歸已不在了。


    忍耐著那癮的折磨,不肯吸食他血液的酆如歸;在亂葬崗褪盡衣衫,供他查看傷痕的酆如歸;強行抓著他的手,逼著他畫眉的酆如歸;餵食於他的酆如歸;跨坐於他腰身上,俯下身來與他接吻的酆如歸;剝淨了他的衣衫,吻遍他傷口的酆如歸;每一迴他詢問可是很疼,都會迴答不疼的酆如歸……然而那個酆如歸已不在了。


    他該如何是好?


    便這麽困於此處了麽?


    不知先於他與酆如歸掉入招魂井的傅母如何了?


    被他遺忘於集市的慧忻又如何了?


    他須得離開此處,去找出幕後之人才行,但酆如歸不會隨他走,即便他找到了幕後之人,找到了迴凡間的法子,又有何意義?


    如歸,如歸,貧道甚是想念你。


    又不知過了幾個晝夜,酆如歸再次出現在了薑無岐麵前。


    酆如歸麵色醺紅,醉得一塌糊塗,連張口吸食血液都不能,身上的薰香混著酒氣以及胭脂香肆意地沖入了薑無岐的鼻腔內。


    酆如歸伏倒於薑無岐心口上,平穩地吐息著,好似並未失憶時一般親近。


    薑無岐從玄鐵中掙出右手來,戰戰兢兢地撫上酆如歸清瘦的背脊,又吻了吻酆如歸的額角。


    酆如歸不曾醒來,忽而嘟噥了兩聲。


    薑無岐聽不清楚,隻知酆如歸心中不痛快。


    酆如歸醒來時,發覺自己伏於薑無岐心口之上,先是狠狠地咬破薑無岐的傷口,吸食了一口血液,其後又掐住了薑無岐的脖頸,泛著酒氣道:“你既能掙脫這玄鐵,為何不走?”


    薑無岐吐息艱難:“你在此,貧道不能走。”


    “是麽?”酆如歸鬆開手,頹然跌坐於地,又仰首凝視了薑無岐片刻,轉身離去。


    過了不久,薑無岐的四肢處的玄鐵被解去了,又有侍女端了素食來。


    薑無岐活動了下手腕子,卻是拒絕了素食。


    此地古怪,這素食還是不用為好。


    當夜,酆如歸來到這房中,將所有的擺設都一一摔了,又盯住了薑無岐,惡狠狠道:“你實在是不知好歹,想要孤為你上酷刑不成?”


    薑無岐淡然笑道:“貧道並非拒絕你的好意,而是覺得此地古怪,所有食物都不該入口。”


    “是麽?”酆如歸抿緊了唇瓣,抬足將薑無岐掀翻於地,壓上薑無岐的身體,旋即垂下首去,咬住了那塊傷口。


    那穿心而過的傷口被他折磨了足有四十一日,早已麻木了。


    薑無岐半點不覺得疼,欲要去撫酆如歸的眉眼,又恐酆如歸作嘔,便張開了雙手,任由酆如歸吸食血液。


    酆如歸將那傷口又啃又咬,更是探入舌尖去攪弄,直逼得所有的麻木退散,又起了痛楚。


    薑無岐麵色煞白,但凝視著酆如歸的雙目卻溫柔依舊,絲絲扣扣的,似要沒入酆如歸心尖。


    酆如歸見薑無岐不服軟,攪弄了一會兒便失去了興致,抬起首來,偏巧撞上薑無岐的視線。


    那是他從來不曾接觸過的視線,逼得他登時一片茫然。


    他站起身來,出了門去,去向已被他掌控的父皇請過安,父慈子孝地虛情假意了一番,便又迴了自己的府邸。


    他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暴飲暴食了一通,又飲了一壺酒,才睡下了。


    次日,他批閱了些奏摺,又去見那道士。


    他昨日故意撤去了明麵上的守衛,並下了命令,若那道士要走便射殺於當場。


    至今無人向他稟報那道士已被射殺,因此那道士定然還在罷?


    他慢條斯理地走到那扇門前,抬手一推,便聽見那道士喚他:“如歸……”


    如今已無人喚他為如歸了,包括他的父皇與母後。


    他怔怔地瞧著薑無岐,問道:“你為何不走?”


    薑無岐笑道:“貧道昨日不是已說過了麽?你在此,貧道不能走。”


    那孤隨你走罷。


    酆如歸不知為甚麽,他喉嚨處竟然有這樣一句話湧了上來。


    他費盡心機,奪得大寶之位,原該歡歡喜喜地坐上那位置,號令天下,生殺予奪才是。


    何以他會想要與這道士一同走?


    他是魔怔了罷?


    他必然是魔怔了。


    他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遞予薑無岐,道:“孤懶得自己咬,你自將傷口割開了,供孤吸食罷。”


    薑無岐扯開自己的衣襟,又接過匕首,方要刺向自己心口的傷口,卻又聽得酆如歸指著自己的咽喉道:“割這兒罷,心口的血孤委實是膩味了,不想再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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