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涯說:“不是我,是地上躺著的這個,他一聽平安就暈過去了。”


    護士撲哧一笑:“那就請轉告他,孩子我們帶五洗澡了,讓他等產婦出來。”


    通道上,因為害怕而不敢離產房太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狂奔而來:“生了嗎?生了沒有?”


    嫣然笑著說:“生了,母子平安。”


    頓時又癱倒兩個:“唿——”


    激動的滿麵紅光的嶽父大人問:“我女婿呢?”


    林之涯無力的指指下方:“被你踩在腳下很久了。”


    “嗷!”嶽父大人一蹦三尺高,從地上撈起魚好吃,劈裏啪啦拍去他臉上的腳印,“女婿!你怎麽了?瞧你這點兒出息!”


    魚好吃悠悠轉醒,向產房伸出手:“二擺……”


    “噓——”嫣然示意大家安靜些,產房門打開,臉色蒼白還在吸氧的魚二擺被推了出來,她笑了笑,用僅剩的一絲力氣顫抖著做了個“yeah”的手勢。


    “魚二擺!”魚好吃追著推車痛哭流涕,“你不帶這麽嚇人的,搞什麽胎盤早剝啊?危急啊?什麽保大人還是保小孩啊!你他媽電視劇看多了身體力行是吧?你他媽是真二啊還是二啊還是二啊?!嗚嗚嗚嗚……嚇死我了……”


    “21床——來接小孩——”護士繼續吆喝。


    “來了來了!”長輩們原本就坐不住,趕忙在第一時間蜂擁到新生兒洗澡室跟前。


    魚好吃倒是坐得住,他坐在病床邊拉著魚二擺的手,才不管她已經在麻藥的作用下睡著了,自顧自的唧唧歪歪,臉上依然是喜悅的痛哭流涕。


    病房外,林之涯對嫣然說:“這次我們千萬不能生男孩了。”


    嫣然打個冷戰,點頭:“家裏兩個鬧翻天的男孩,太可怕了。”


    林之涯用他那張冷峻的臉蛋強行做可愛表情:“一定要生小公主哦。”


    嫣然握拳:“嗯!努力!”


    窗外綠樹上,知了吵了起來,嬰兒洪亮的哭聲夾雜著魚好吃的喋喋不休,合在一起明明是噪聲,不知為何卻令人倍感幸福。


    番外二、逍遙無塵


    這兩個人從十六歲就認識了。


    高一的某個下午,全年級最優秀的男生落雪逍遙同學收到了一封情書,這是他進高中以來的第九封,原本應該看過就算,可是和別的情書不一樣,除了一番朦朧甜蜜的表白外(逍遙同學請陪我看月亮看星星之類),信的結尾明確提出了“六點半小樹林,不見不散”,並且沒有署名。


    逍遙同學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望著粉紅信箋上娟秀的小字,他心想是哪一朵嬌花妹子又愛上了超凡脫俗的我呢?是3班的郝美麗?是5班的馬春雨?還是8班的許晶晶?


    他懷著一腔少男情懷準時出現在小樹林,然後他看見了同班的宋靜塵,宋靜塵把他打了一頓。


    鑑於男女生發育有先後,十六歲的落雪逍遙比宋靜塵矮十公分,而且也不像她那樣出生武術世家。


    宋靜塵冷笑:“真他媽的好騙,隨便寫封信就上鉤了。”


    逍遙同學鼻青臉腫的問:“為蝦米打我?你不是要和我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嗎?”


    宋靜塵說:“你現在就可以躺在這裏看星星看月亮呀,還能請假不上夜自習。”


    這高個子女生仰首挺胸要走,落雪逍遙追問:“你還沒解釋為什麽打我!”


    宋靜塵長發一甩:“老娘看你不慡。”


    她走後,落雪逍遙花了半個多小時才從小樹林挪迴教室,再由幾個好友同架迴家去。迴家後編了個校外女流氓覬覦他的美貌,結果女流氓的姘頭男流氓由嫉生恨尋仇校園的驚險故事,把負責照顧他生活的爺爺奶奶聽得一愣一愣,那個時候他的父母已經外派出去了,在歐洲某個小國的領事館工作。


    過了三天落雪逍遙才弄清楚,原來他收到的第八封情書來自宋靜塵的最好的朋友,由於他的不理會,那位好友已經捧著玻璃心哭了一個禮拜。


    不管是什麽緣由。他和宋靜塵扛上了。


    他一改過去弱柳扶風的幽情,一下課就赤著胳膊在操場上打籃球,練單槓,跑步,兩學期下來曬得跟焦炭似的,人也蹭蹭往上長,到了高二開學,他已經和宋靜塵一樣高了。


    高二功課更緊了些,許多同學都高喊跟不上,理科薄弱的人大多都逃進了文科班。不知為什麽宋靜塵不逃,而且越學越滋潤,她的物理成績總是全校第一,做起題目來兩眼放光。落雪逍遙覺得理科好的女孩子一點兒都不可愛,女孩不就是應該迷迷糊糊,十以內的加減法都掰著手指頭數嗎?


    為了打垮她囂張的氣焰,落雪逍遙主動拜她爸為師,說要學武。宋靜塵她爸是國家級的武術裁判,弟子逾百,偏偏最喜歡這個剛入門的,因為他夠勤快,動力足,天天一個勁兒往武館跑。


    宋靜塵她爸宋教練覺得自己後繼有人了,中華武術真是源遠流長薪火相傳,卻不知這小子過來完全是為了破壞自己閨女用功。


    宋家房屋條件有限,一樓是武館,二樓是住家。落雪逍遙掐準了點,估摸著宋靜塵該晨讀了,他就站在她房間的地板下玩命用竹籬捅(那裏不巧正是男生換衣間);估摸著宋靜塵該做作業了,他就蹲在房頂上咯喇咯喇掀瓦片玩。


    老式房屋的隔音效果本來就差,宋教練一整年都以為家裏鬧鼠災,成天換著方法藥老鼠,今天用花生米拌老鼠藥,明天用餅幹,後天是香油糕,毒死了許多無辜耗眾。


    到了高三,落雪逍遙也沒時間折騰了,輪到宋靜塵反過來折騰他,高考壓力下早戀是個禁忌話題,家長老師都視其為洪水猛獸,稍有苗頭,便扼殺在萌芽之中。


    可宋靜塵竟然大肆宣揚自己是落雪逍遙的女朋友,且人前必定表現出唧唧我我的模樣,仿佛一顆芳心早就係在他身上了;可到了人後,不僅冷若冰霜,惡語相加,還時常找茬和他打架。落雪逍遙有苦難言,雖然單純打架他能不落下風,身高也超過了宋靜塵五厘米,可是他沒有長指甲和尖牙,臉上經常被拉得青一道紫一道。


    幸好他還知道要麵子,對爺爺奶奶說是武館練功傷的,對宋教練說是學校鍛鍊摔的,對學校說是爺爺奶奶恨鐵不成鋼揍的。


    可宋靜塵的陰險是他預料中的幾百倍,她竟然親自用一封匿名信把她和落雪逍遙早戀的事兒捅到了校長那裏,這下完了。周一的升旗儀式上,以死三八著稱的中老年男性校長不但點了這兩人的名,還特別指派一位心理輔導老師終日糾纏。


    這位老師是個男的,剛從大學畢業,年輕俊秀,而且靦腆。


    他先找了宋靜塵。


    “宋靜塵同學,我要和你談談早戀的危害。”


    宋靜塵咬著筆桿說:“老師,現在夜自習呢,您就在教室裏和我談呀?”


    班上六十來雙眼睛正齊刷刷的戳著他們,竊笑已經到了憋不住的地步。


    輔導老師臉“唰”一下紅了。


    不在教室裏談到哪兒談?走廊上?心理輔導室?難道去小樹林嗎?麵對眼前這個美麗而成熟的女生他壓根兒膽怯得不行!壓根兒無法與她獨處!他的心在狂吼:挺住啊!你是人民教師給我挺住!


    ……啊啊這麽靠近了看真是個美女啊說起來也隻不過比我小五歲而已五歲不算什麽差距吧俗話說男大五……


    吼——要避嫌啊!不能對學生產生感情啊混蛋!那是亂倫!亂倫!


    他驚惶中抱頭,天人交戰著跑了。


    半個小時後他跑迴來,對落雪逍遙說:“逍遙同學,我要和你談談早戀的危害。”


    落雪逍遙學著宋靜塵的樣子咬筆桿說:“老師,現在夜自習呢,您就在教室裏和我談呀?”


    老師嚴肅的說:“不,跟我去心裏輔導室。”


    他是個實打實的異性戀,麵對男生,完全不需要避嫌。落雪逍遙就被揪走了。


    這樣的戲碼演了三個月。


    三個月後落雪逍遙終於通過努力,使全校師生相信他沒和宋靜塵談戀愛。可是宋教練已經改口喊了他“女婿”。


    “女婿。引體向上一百個。唉,別怪我要求高,誰讓你是我的女婿呢?”


    “女婿,蹲馬步兩小時。唉,自家人嘛,我是為你好啊,你可以邊蹲邊背單詞嘛。”


    “女婿,來做伏地挺身。唉,女婿半個兒,我可是把你當兒子在疼啊。”


    “女婿……”


    “女婿……”


    你才女婿,你們全家都是女婿!我明明一天都沒有和你女兒好過!落雪逍遙想解釋,可是無法解釋,宋教練徒弟有一百多個,徒孫那就上了千了,萬一越描越黑,那他還有渣剩嗎?


    況且宋靜塵的劣根性他太了解了,稍有表達不慎,就會被她硬說成是見異思遷,花心大蘿蔔嚐了甜頭就想跑(盡管他一口甜頭都沒嚐過)。一想到被宋教練的徒子徒孫圍毆的場麵,他就很想去死一死。


    高考終於來了,落雪逍遙心心念念的巴望著脫離宋靜塵魔爪的那天。可是這兩人雖然沒商量過。誌願竟不約而同填了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最後同時被錄取,真是孽緣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他大學仍然和宋靜塵同班,就像一本網遊小說裏寫的,好處是,沒有人妖來糾纏他了;壞處是,沒有人來糾纏他了。他的女朋友候選隻剩了宋靜塵一個。


    後來他可恥的愛上了宋靜塵。


    或許……不是後來,而是在十六歲時見的第一麵。幾十年後他突然想起當初拒絕宋靜塵的方式其實非常簡單,那就是不理會。


    不理會她打他,不去拜她爸為師,不去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兒,在別人傳說他和宋靜塵早戀時保持沉默,在大學裏不繼續和宋靜塵抬槓……所以說孽緣都是自找的。


    姻緣也是自找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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