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完那條看似不短的簡訊,他才又把注意力集中在麵前的食物上。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裏,eva敏銳地發現,她的老闆平均每隔二十分鍾就會下意識地拿手機來看一眼。


    舒旻八點鍾醒來時,發現手機裏居然躺著一條來自林越諍的簡訊,她起初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好一會兒領悟到,他可能有事要找她,但又不想吵醒她睡覺。猜想著,她打開簡訊一看,心裏“砰”的一響,像有什麽美好的東西轟然炸開。她抿嘴笑著,笑得眼角都有些濕潤。那簡訊上,獻寶似的寫著一句:發現了一家非常地道的雙皮奶,在想怎樣才能讓你也吃到。


    她沒想到他居然記得她愛吃這個,她不過是有天陪他吃早餐時,一口氣吃掉兩碗而已,他卻記到心裏去了。


    想了想,她在鍵盤上按下一行字:那你現在想到了沒?


    正在開會的林越諍敏銳地發現桌上的手機亮了,正在聽報告的他情不自禁地打開手機一看,微微一笑,快速迴了一行字:“來香港吧,我帶你吃。”


    舒旻強忍住笑,迴:一碗雙皮奶就想騙我去香港?


    不久,她就接到迴覆:過來陪我吧,很想你。


    舒旻頓時紅了臉,連帶著兩隻耳朵都發起燙來,他說他想她,這世界再沒有比這更有誘惑力的召喚了,下一秒,她的腦子已經快她一步想著怎麽訂機票、怎麽去香港了。


    猶豫了一下,她迴道:後天開始放元旦假,我明天晚上的飛機過來。


    於是,遠在香港的林越諍一掃深沉,破天荒地在人前露出了一個如沐春風的笑容。


    舒旻抵港時已是晚上十點,正在人群裏逡巡著找他身影的她,忽然被一隻臂膀拉去了背人處,她驚叫一聲,還未來得及迴身,整個人就囫圇地落進了一個強有力的懷抱裏。鼻端傳來他熟悉的味道,她心重重一跳,“阿諍”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出口,已經被他抵在柱子上堵住了唇。


    整個世界狹窄得好像隻容得下他們兩人一般,舒旻溢出一絲哼聲,眩暈地張開唇,濕熱的舌彼此糾纏在一起,他一邊吮吸著她,一邊加重手臂的力道,似乎要將她融入胸膛。


    良久,他將移開唇,將下巴抵在她頭頂,輕輕摩挲著她的頭頂,聲音低啞地說:“我想你,一想到你,一刻都在這裏待不住。”


    舒旻隻覺得身心都成了化開的巧克力,好不容易出了他的懷抱,她定定看著他越發清雋的臉龐,冷不丁見他瘦了一圈,眼淚霎時泌了出來,她哽咽著伸手摩挲著他的臉,眼裏又是愛溺又是嗔怪。連她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自從和他在一起後,就變得異常脆弱、敏感、患得患失。


    一路風馳電掣地迴到賓館,進門後,林越諍迫不及待地將她攔腰抱起,一邊吻她一邊往床邊走。半個月的分離對他來說,太過煎熬。舒旻被他吻得頭暈目眩,幾乎窒息,直到整個人陷落在床上,她的胸腔裏才湧進一些新鮮空氣。


    但那也隻有一瞬,很快,他熾熱的唇便貼了上來。她忍不住發出短促的輕呻,迷亂地叫著他的名字。


    早上,他先她醒過來,他見舒旻小動物一樣攀在他身上睡著,一顆心軟得不像話。


    他支著頭,側身端詳她,白瓷般幹淨的臉上光澤流轉,她的頭發比之前長了很多,淩亂地鋪散在她胸口、肩上,顯得她小臉楚楚動人,膚光白得發亮。在心裏暗暗呢喃著“我的小女人”,手指輕輕順著她的頭發往下移動。


    舒旻睫毛微微一動,唇邊浮出一絲淺笑,那笑裏透著全心全意的熨帖。一副小扇子似的睫毛隨著那綻開的笑,輕輕顫抖,像是撓在他的心頭,麻麻癢癢的。他嘴角銜起一絲介於男孩與男人間的壞笑,手指滑到她光滑的腰際,似有似無地撓了一下,激得裝睡中的舒旻一陣雞皮疙瘩,兩人摟著笑了一會兒,漸漸都平靜下來,冥濛的晨光裏,床頭燈橙黃的光下,她一雙染著愛欲的清亮眸子讓人魂動。他緩緩湊近她,彼此的鼻尖和唇瓣輕輕摩擦,他迷濛著眼神,低低喚著她的名字,在那蝕骨的溫存裏,舒旻幾乎以為會從他嘴裏聽到那三個字。然而,那也隻是她以為。


    林越諍忙完迴來時,已經是十一點,穿著睡衣吃零食看電視的舒旻聽見門響,眼睛一亮。門開後,門外站著的另一個人卻將準備飛撲上前的她按迴了沙發裏,她不自在地望著門口的eva,微微一笑。


    盤著長發,著一身淡藍寶姿的eva先是一怔,難以置信地看了她好一會兒,目光才又落去她脖子上。覷見她脖子上蓋都蓋不主動點點紅痕,她眼裏捲起一陣狂瀾。她定了定神,迴頭看住林越諍,似笑非笑:“林總越發有閑情逸緻了。”


    說罷,她將手裏的報告交給林越諍,招唿也沒打一個就迴自己房間了。


    林越諍並未將她的反常放在心上,丟下文件,像抱孩子一樣將舒旻從沙發裏撈起來,把她扛到門口放下,為她穿上鞋子。


    驅車帶她去了那間茶餐廳後,林越諍見她連吃兩碗還露出那副不知饜足的樣子,便笑著將自己那碗遞給她,又將她麵前的兩隻空碗移到自己麵前。舒旻不解地看他,他側過臉去一笑,說:“當是我吃的,旁人看著好看些。”


    舒旻氣結:“之前哄我來吃,現在又嫌我吃得多。早知道就不來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出神地說:“那天吃的時候,總覺得坐在這裏的應該是兩個人。有天得閑,一個人繞著維多利亞港走了圈,又覺得,我應該帶你來看看。”


    舒旻咬住勺子,沒有答話,眼底一片晶亮。


    林越諍向董事會告了整整兩天假,陪舒旻上上下下將香港玩了一遍,他給舒旻開了一張信用卡,由著她刷,但舒旻從骨子裏不願意揮霍他的錢。


    兩人逛到午後,她見兩手空空實在沒辦法向林越諍交代,便進了一家珠寶店,買了幾樣首飾。她是他的女人,花錢為他撐門麵,於兩個人都是有所得的。等林越諍從洗手間出來,見她耳朵上有兩粒藍寶在閃光,臉上果然流露出了些愉悅、滿意的神情。


    入夜,舒旻提議想去廟街逛夜市,林越諍不忍拂她心意,開到油麻地,遠遠地泊了車,牽著她一路步行到人cháo裏。


    嘈雜的自由市場,一個挨一個的地攤,擺著品類繁多的化妝品、千奇百怪的古玩玉器、五花八門的八卦雜誌、花花綠綠的零食點心,以及千篇一律的紀念品,小販用荒腔走板的普通話向他們拉著生意。再往前行則更加熙攘,燈火通明的長街上,密不透風地擺著小吃排擋,賣著炸大腸、碗仔翅、魚蛋,墨魚丸……他們牽著手,順著人cháo擠到榕樹頭,方才喘了口氣。前方又有唱戲的、算命的、賣藥的,舒旻同身邊的男人擠在密密匝匝的人群裏,聽著抑揚頓挫,市井氣到骨子裏的粵語,一時心生錯覺,覺得自己和他站在舊小說的本子裏、上世紀九十年代的電影裏。


    在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她不再是她,他也不再是他,都隻是無名的人,都隻是這人生逆旅的過客,她攜著他微微汗濕的手,熱切地望著他,暗想,如果沒有外界的那些羈絆,這一刻的他們,是能天荒地老的。


    淩晨兩點,他們兩人相擁坐在太平山頂,身畔夜色迷離,身下燈光如海,一片宏大的現代文明。兩人靜默地坐了良久,舒旻忽然指著腳下的城市說:“這些樓,都是你們這樣的人建起來的,你們把這些城市一棟樓一棟樓地割據了,我們這些人就被你們囚禁在一個小小的格子裏。”


    林越諍輕笑出聲,揉了揉她的頭發,沒有說話。


    “林越諍,你到底有多少錢?”舒旻在他懷裏轉過臉,用食指蹭了蹭他的下巴。


    林越諍認真地想了想:“你是想問鴻宇有多少錢,還是問我有多少錢?”


    “有區別嗎?”舒旻好奇地問。


    “因為像我這樣的人,是論企業價值而不是論個人資產,這麽說吧,你與其來問我有多少錢,不如問我值多少錢。”


    “頭都要繞暈了。”舒旻有些不滿地說,“簡單地說,如果你現在不是鴻宇總裁了,你的錢夠不夠和一個人過平靜的生活?”


    “怎麽問這個問題?”


    “我隻是看很多地產商,今天還很風光,明天就跳樓了,心想,是不是你們這樣的人,沒了那個公司,就一無所有了。”


    林越諍笑了笑:“確切地說,不是一無所有,而是會欠很多。欠銀行,欠債權人。像鴻宇這樣的大集團,賺起錢來以百億千億計,看著很不可撼動,但可能一個決策失誤,就會全盤輸掉,倒起來比路邊的茶餐廳還快。”


    舒旻聽了,不免心有戚戚焉,她撫摸著他的臉:“隻能一路贏到底嗎?不能全身而退嗎?”


    問到這裏,她坐起身子,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阿諍,我們一起走吧,放下這些壓力紛擾,去過平靜悠閑的生活好不好?我一定會把你照顧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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