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說話,她心中惶然,有些害怕自己選錯了時機。


    他麵色不動,過了一會才說:“不如去日本吧。我一直想試下冰天雪地裏泡溫泉是什麽感覺。”


    她不敢笑得太放肆,乖乖地恩了聲。心裏漲得滿滿的。


    走到門口,他腳步停下,望著拾級而上的人,身上忽然散發凜寒之氣。


    宋公子她是認識的,當下點頭招唿。


    “你們怎麽來這裏了?”葉慎暉問宋書愚,眼睛卻望著他旁邊的小女孩。那女孩子十幾歲不到二十的樣子,很嬌小瘦弱,裹著檸檬綠的羽絨服隻露出半張臉,白膚黑瞳。她的手本來是合著宋書愚的手一起放在他的大衣口袋裏,現在正緩緩的抽出來。


    “星匯是你家的,不過沒說不給我進啊。”宋書愚笑道:“小傢夥餓了,帶她去六樓吃糖水。”說著把手更加攥緊。那女孩抬眼警告地瞪了他一下,猛地抽出手來。


    宋書愚也沒生氣,嬉笑地說:“你們兩個也來遛彎兒?”


    葉慎暉身上越發森寒了些,也不理他,轉頭說:“我侄女,小眉。這個是楊姐姐,叫她洋洋也行。”


    原來是他家人。


    那女孩漠然的眼神掃了她一眼,又垂下。


    楊洋心懷忐忑,那小孩子漠然淡視中竟然有種震懾的力量,挽著葉慎暉的手在掃過來的那一眼中連忙放下。他們葉家的,都這麽冷嗎。她暗想。


    “我也有點餓了,一起去吧。”葉慎暉說完,也不管他們同不同意轉身就往迴走,楊洋隻能跑快兩步追上。


    聽到後麵兩個跟上來的人在說話:“都說不來了,我想迴家了。”


    “迴什麽?不把你宋哥哥伺候好,下次小考你就摸黑吧。”


    星匯城六樓有個粵式燉品店,秋冬滋補春夏清潤,也兼做糖水生意,生意極好。


    宋書愚他們常來,知道輕眉喜歡什麽,自做主張就叫了西米露和芝麻糊。葉慎暉看了半天牌子,要了個燉品,又點了兩客木瓜雪蛤,其中一客放在輕眉麵前。她抬眼詢問地望著他,他說:“你老是感冒,雪蛤潤肺的。”她暗幽幽的眼睛隨即垂下,專心吃著麵前的西米露湯圓。


    “你還真偏心,我也是經常感冒的人。再來多一份。”宋書愚說著邊在輕眉碗裏舀了三個湯圓出來。


    葉慎暉放下勺子,看著他的動作,“你自己碗裏有。”不自覺的聲音帶了幾分嚴厲。


    “我的是紅豆湯圓,小眉的是芝麻花生的。這樣一次吃兩種,又不撐胃,多好。”宋書愚不加思索地把自己碗裏的撥了兩個給輕眉。


    輕眉早習慣了宋書愚的大大咧咧,今天卻是萬分的別扭。惶惑地抬頭,葉慎暉正盯著她,手上一顫,西米露差點灑出來。這邊宋書愚已經遞了張紙巾,“沒灑身上吧。”說著還伸手過來拿她膝上的羽絨服。


    “沒,沒有。”她往後退一點,試圖避開葉慎暉陰鬱的注目。


    楊洋不理解怎麽突然間葉慎暉就不高興起來,她揣揣不安,隻能頭也不抬地攪弄麵前的東西。隻有宋書愚不亦樂乎地低聲和輕眉談笑,間中遞張紙巾移開空碗,很是殷勤體貼。


    各懷心思地吃完東西走下來,葉慎暉望著他們問:“還去哪?”


    輕眉雙手叉在衣服口袋裏盯著自己腳尖,低聲說:“迴去了。”


    葉慎暉麵色和緩一些,“我送你。”


    “還有我啊。”宋書愚在旁邊叫道。


    葉慎暉極為不耐煩,“你自己有車。”


    “我和小眉坐公車來的。”


    坐公車,什麽時候宋大公子開始學著坐公車了。葉慎暉咬牙,怒極反笑地說:“你自己再坐公車迴去就是了。”


    “天寒地凍的叫我一個人這樣迴家?”宋書愚怨憤地哀叫。


    輕眉拉住宋書愚衣袖,恨不得自己在這裏馬上消失掉,她太過了解叔叔,他橫眉的樣子隻怕再停留多一秒他就會爆發出來,如果因為宋書愚她再受一頓怒斥那可真是無妄之災。“那我陪你一起走吧,叔叔,我們先走了。”話說一半人已扯著宋書愚腳上生風地離開。


    望著他們拉拉扯扯地走離視線,楊洋很想問他們接著去哪裏,可是看著葉慎暉緊繃的臉,木樁一般站著,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妄念癡想皆化狂


    宋書愚出了電梯,看見葉慎暉站在陰影裏,手上搖的鑰匙不由放下。


    “你怎麽在這?”話音未落,拳風疾至,兜頭過來一拳打在他側臉上。他促不急防之下仰倒在地,擦下臉,手上都是血,嘴角裂了點,鼻血流到嘴邊,火辣辣的疼,他站起來,“我ri,你發什麽瘋?”


    眼見第二拳又臨麵門,這迴有了提防,他揮手握實了葉慎暉手臂。葉慎暉也不閃躲,身型稍轉,右腿用力抬起,膝蓋直接頂到宋書愚小腹上,直把宋書愚痛得捂著肚子往後退了幾步挨住牆。


    葉慎暉欺身上來,一把揪起宋書愚頸間的衣服,惡橫橫地說:“宋書愚,你愛玩,怎麽玩都不關我的事。但是別把腦筋動到我們葉家頭上來。聽好了,你要是敢打葉家人主意,你會死的很難看。”


    宋書愚也不理會,雙手一推,把葉慎暉推開幾步,又揮拳過去:“你tm半夜發什麽瘋?”


    兩人一時拳腳往來,幾乎要扭打到地上,隻聽到有人吼:“半夜三更的吵什麽吵?有沒有公德心啊?迴家吵去。”這才恨恨地停下。


    站在門邊喘著氣,宋書愚看見葉慎暉野獸般的眼睛幾欲噴出火來,活似要把他撕開一半,他想笑,可是嘴角還在疼,隻能吸著氣問:“你不覺得你反應過了點?小眉身份證都拿了好幾年了,她愛和誰一起你發什麽飆?”


    眼見葉慎暉又要撲過來,他連忙護住自己腦袋,“我靠,停,停,你停下來。”


    “我沒和你開玩笑。小眉還是個孩子,就算她真要談戀愛也輪不到你頭上。我今天話就擱這兒了,你自己看著辦。”


    兩個人冷靜下來,空氣一時間有些凝滯。“我走了,有空一起喝酒。”葉慎暉說完走到電梯旁,低頭按上下鍵時,高大的身型,鬱結的表情竟有些說不出的頹喪味道,宋書愚心念一動:“哎。”葉慎暉迴頭,“我沒打小眉主意。她一小孩,沒父沒母的,你又忙,天天不著屋,我也就陪陪她。你也知道我對哪個女人都那樣兒,你別往心裏去。”


    宋書愚的表情難得的鄭重,葉慎暉看向他半晌沒說話,最後點點頭進了電梯。


    迴到家,客廳隻亮了一著盞地燈,白光寒黲黲的,陽台門沒關,風唿唿地往廳裏刮著,更覺冰冷。


    他一邊喊小眉一邊走過去關門,丫頭坐在陽台搖椅上,抬眼間有些迷茫。好象一時有些認不出他,又好象沒想到他會迴來出現在這裏。


    “坐這做什麽?快進去,等會又感冒。”


    “恩。”她低應了聲,起來從他身邊走過。


    他看著她背影,欲言又止,想想還是叫:“小眉。”


    她迴頭,迎著光這才發現他額頭的淤腫,“你怎麽啦?”


    她手指碰了下,他往後避。“你和人打架了?還是被搶劫了?”她著急,聲音有些抖,“身上呢?”報紙上這幾天有敲人腦袋搶錢包手機的新聞,她慌起來。


    “沒事。”他攔住,“下樓摔了下,就撞到額頭。”


    “你坐下,我給你拿冰去。”她急急地跑進廚房。


    再迴來,小盆裏放著幾塊冰,她跪坐在他旁邊,用毛巾包好了,敷在他額角上。


    他抽了口氣。


    “很疼嗎?我太用力了是不?”她心疼地說,小臉擔心地皺成一團。


    “冰了點,不疼。”


    她輕輕地在他頭上印著,淡淡的香氣浮動,白皙的手腕在他眼前晃著,細微的氣息偶爾撫在他臉上,他能清楚地看見她皮膚緊緻的毛孔,象打了露珠的花瓣一般嬌艷的小嘴。他抽氣,她仿佛也感覺到痛似地隨著他抽氣。


    “還是很疼嗎?”她眉頭揪在一起,柔聲問道。


    他搖頭。


    “好在沒有破,不然又是個疤了。”她手指輕撫過他額頭和下巴,那裏有年少時和廖玉剛打架留下的疤痕。“等會我去煮兩個雞蛋,明天再敷兩次就好了。”


    “恩。”


    她停下來,黑呦呦的眼望著他,咬咬下唇:“你瘦了。”嘆口氣,低垂著頭把手中冰塊換掉:“她——那個姐姐不會照顧你嗎?”


    他仿佛被她幽深的眼神和哀傷的語調魅惑住,貪戀此時的溫柔,他沒迴答,隻是定定地看著她忙,手好象有了自己的意誌,就這樣伸過去,握住她的。這一刻是如此美好,沒有其他人其他事其他的羈絆,天地間仿佛隻有他們兩個。他屏住唿吸,心裏酸楚難以自製,一時間悲慟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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