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燕鐵木糊塗了,他想,鍾天恨從來沒見過孫芝敏和阿圖士奇,怎麽會對他們產生那麽大的成見?總不能因為他家未來的女婿陸元輔很軟腳,就那麽討厭人家吧?


    「因為阿圖可汗是殺死我娘的兇手。」鍾靈兒長話短說,再去頭去尾地將她們鍾家和阿圖家十幾年前的過節,約略簡單描述一遍。


    「而奶卻不計前嫌,幫了阿圖王府這麽大一個忙?」太了不起了。燕鐵木對她的情愛無形中又增加了三十個百分點。


    鍾靈兒淡然一笑,「報仇雪恨是活人給自己的負擔,我不確定我娘是不是要我為她報這個仇。況且,阿圖可汗夫妻既然已雙雙亡故,過去的恩怨當可一筆勾銷。我相信我娘也一定不希望看到我成天把個恨字背在身上,抑鬱以終。」


    「很高興奶有這樣豁達的心胸。」燕鐵木太欣賞她了,再抱緊一點。「我明白了,奶之所以拿那麽多財物迴來,目的隻是想對奶爹稍作弭補。」


    「嗯。」


    「對不起,我誤會奶了。」


    劇情急轉直下,原本劍撥弩張的場麵,立刻變成綢繆情濃的畫麵。


    但纏綿歸纏綿,鍾靈兒還是很理智。


    「結果呢?你把那些東西拿到哪裹去了?」


    「歸還給阿圖王府了。」


    「全部?」太可惜了,白費那麽多人的心血,至少也該留住幾百兩,發給僕人們當「走路費」。


    「留了一部分。」


    「東西呢?」算你聰明,懂得「暗藏」。


    「奶爹拿走了。」


    「為何給他?」


    「不給他他怎麽會答應把奶嫁給我?」


    「大老奸!」鍾靈兒氣鼓鼓地叉著腰,「你可真會借花獻佛。那些東西是我絞盡腦汁,費盡千辛萬苦才弄到手的,你居然沒徵詢我的意見就把他給送出去,你眼裹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呃┅┅」


    「娘子。」


    「好吧,娘子就娘子。」鍾靈兒不想跟他扯了,她猛地跳下床,快速整理服裝儀容。


    「何必發那麽大火,」燕鐵木好言相勸,「橫豎都是要送給他的,奶送我送不都一樣。」


    「差多了。」奇怪,繡花鞋踢哪兒去了,床底下找找看。鍾靈兒趴在地板上,像隻小老鼠似的。「好奇怪,怎麽隻有他的鞋,沒有我的──」她順手撥開燕鐵木的長統靴,霍然瞟見她的一雙小巧繡花鞋,委屈無助、可憐不已地躺在他鞋底下。


    完了,第一次同床就被他「壓落底」,以後豈能有翻身的機會。


    她忿忿地拎起鞋子套上腳板,「你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故意把你的鞋子壓上我的鞋,對不對?奸詐小人?」她相信,這一招一定是那個歐巴桑皇後娘娘教他的。


    可,不對呀!她不也巴和著把她的「小鳥」女兒嫁給燕鐵木,既來如此,又怎麽可能教他這招「馭妻術」?


    難不成是鎮上的九嬸婆?她嘴巴大舌頭也長,逢人就愛提供五十年慘澹的婚姻經驗,對,包準是她傳授的獨門鬼計。


    「我的靴子不小心壓上奶的又怎麽樣?反正也沒髒。」燕鐵木真搞不懂她的小腦袋瓜子裹究竟在想些什麽,一會兒可以火冒三丈的企圖向他要迴「贓款」,一會兒又能夠為了誰的鞋子踩上誰的,這等芝麻小事跟他怒目相向。


    「不是髒不髒的問題,是──要不然你讓我壓迴來嘛。」


    「如果這樣奶會比較開心的話,壓吧!」


    「壓就壓。」鍾靈兒巨細弭遺地沒放過任何邊線,全部給它踩扁扁。


    九嬸婆如果知道有人那麽徹底的實踐她隨口胡謅的「名言」,鐵定會激動得口吐白沫。


    「好了,」真喘,踩個不會叫疼的死東西也能那麽累。「現在我要去找我爹。」


    「何必呢?」燕鐵木長臂一勾,將她攬進懷裹,「給都給了,奶一開始不就打算這麽做,還去找他做什麽呢?」


    「要嫁妝!」鍾靈兒理直氣壯的說:「以前他老對我耳提麵命,說他窮,沒錢也沒財產,一旦我準備嫁人了,便必須自行籌措嫁妝;還說,如果我夠能幹、夠狡猾,懂得向人家要聘金,他就會斟酌著給我三分之一當陪嫁,現在我就是要去跟他索迴那三分之一的陪嫁。」


    「但我送他的並不是聘金呀。」


    「你是他未來的女婿,你送給他的錢財不叫聘金,那叫什麽?」


    「奶答應嫁給我啦?」燕鐵木好樂,他才不在乎是聘金還是嫁妝,他隻在乎她是否心甘情願的當他的娘子,會不會又提出要他辭官隱退的條件?


    「我不嫁給你,還有人會要我嗎?」糟糕,再檢查一下守宮砂有沒有消失。


    九嬸婆也真是的,廢話扯一籮筐,卻忘了告訴她守宮砂到底什麽時候、何種情形下才會消失,下次遇見她,一定要問個清楚。


    「不是會不會,是敢不敢。」


    別人怕我是土匪婆子,所以不敢?這是第一個閃進她腦海的念頭。


    「我縱使算不上溫柔嫻淑,但起碼平時講理,為什麽別人會不敢娶我?」


    「普天之下誰敢娶我燕鐵木的人。」標準的臭大男人心理作祟,瞧他,這種話他居然也能說得意氣昂揚。


    「我不是你的人,」鍾靈兒提出嚴重抗議,「我隻屬於我自己,我有權利晚睡晚起、蓬頭垢麵、大唿小叫、狼吞虎咽、甚至作奸犯科,拈花惹草──」天!閃到舌頭了。


    燕鐵木眸光驀地發寒,原就嫌酷的一張臉如今更是冷得嚇人。


    「最後兩句再說一次。」


    她才沒那麽傻,再說一次?「你又想打我啦?」


    「奶希望我打奶,還是希望我離開奶?」


    二選一?有沒有第三個提議?


    鍾靈兒咬著下唇,許久許久不敢作聲。


    她知道他不可能打她,但極有可能會離開她。因為她頑皮成性,又不知輕重,老是大放厥詞,率性而為地惹他生氣。


    但是,這能全怪她嗎?她才十七歲,說穿了不過是個大孩子,玩性正濃哩。她沒學壞,不去混太妹、欺騙善良,就已經很阿弭陀佛了。


    為了燕鐵木,她甚至打消勾引趙信長她家哥哥們的念頭,還吃了什麽鳥公主好久的醋。她其實早已芳心暗許,隻是難以啟齒罷了。


    「告訴我,」聽燕鐵木的口氣,顯然怒火未除,「讓我知道奶的想法。」


    大嬸婆沒有說過:好女不吃眼前虧,能伸能屈大美人?假設有好了。


    鍾靈兒怯生生地拉開他橫抱在胸前的手,移到自己後腰杆上,接著很自動自發地趴到他胸前,作小鳥依人狀。


    「這樣算是認錯,也就是要我打奶嘍?」


    再抱緊一點。古聖先賢有言:英雄難過美人關。投懷送抱已經是最高段了,不信他仍能把持得住。


    「哎!」燕鐵木對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弄得手足無措,「我這一生算是栽在奶手裹了。」情不自禁地,他又掉進她的溫柔陷阱。


    詭計得逞,嘻!


    ※※※


    當晚,燕鐵木直逗留到三更天,才依依難捨地迴將軍府,準備十日後的成親事宜。


    鍾靈兒則好夢連連,一覺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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