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罪魁禍首的針尖就是劉淑芳的去世。


    劉淑芳是在春節十來天前走的,後事早都辦完了,連頭七都過了。路郝也是直到坐在路愛國的麵前才知道這些訊息的,胡銳雖然在醫院,但他□□乏術,並沒有過多的時間和精力去關心跟進這件事。


    孫誌智不在,路愛國講完了劉淑芳的遭遇之後,在兩室一廳的房子裏和路郝大眼瞪小眼。


    路郝也不知道要說點什麽合適,難道要說“節哀順變”嗎?他真有點難以啟齒,他今天能來見一見老頭兒都算是發了善心了,突然再要他假惺惺說出一些安慰人的話來,他實在做不到。


    唯有沉默,才能讓路郝心裏踏實。


    這對父子就幹巴巴地在客廳耗著,時間的指針走了一圈又一圈,路郝隻是看著窗外,他想自己究竟是幹什麽來的?他不去看路愛國,路愛國倒是用眼光細細描了一遍路郝的輪廓。


    一眨眼,路郝都要到而立之年了。後來路愛國雖然一直沒在這孩子的身邊,但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兒子的生日是哪天,也還清楚的記得自己兒子喜歡吃什麽……


    這麽多年不是他心狠不去看兒子,實在是郝文慧從中百般阻擾。但這些,路愛國也都知道路郝肯定是不知道的。如今和他有過兩個羈絆的女人都不在人世了,再提這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還有什麽意義和好處呢?


    路愛國隻是老了,智力卻沒退化到零點。他掂的出來孰輕孰重,也特別清楚自己想要什麽。路郝今天肯賞臉來,真是新的一年好的開頭,他心裏很高興。


    也不知過了多久,路郝實在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要往外走,路愛國明顯沒料到路郝這麽快就要走。可能是老天爺也格外可憐路愛國,孫誌智剛好從外麵迴來了。


    路郝就見孫誌智提著大包小包進了家門,兩人在玄關處麵對麵的遇見了。


    小孫明顯對路郝的到來並不意外,相反的是,他早就知道。他正是為了路郝要來所以特地開車去離家不近的一個大型超市去採購了一堆吃的迴來,他和路愛國都不會做飯,而平時做飯的阿姨也迴家過年去了。孫誌智愛吃的那家酒樓也在撈夠了年夜飯這一大票後,要到正月初八才再營業。


    他隻好買了各色的速凍餃子,細化到每個知名名牌的每個餡料都拿了一袋,他看著路郝展開一個特別澄澈好看的笑容,說道:“別走了,中午就在這吃吧。”


    路郝心想孫誌智怎麽能笑的這麽幹淨這麽沒有雜念呢,這年輕人才剛剛沒了母親,遭遇著自己年輕時候嚐過的痛苦。他突然如鯁在喉,心裏特別同情特別可憐孫誌智,以至於完全說不出一星半點拒絕的話。


    於是大年初一中午最正式一頓飯,路郝是和路愛國、孫誌智一起吃的,吃的還是最沒有年味的速凍餃子。


    正吃飯的時候文寒給路郝打了個電話,問他是不是在胡銳家裏熱鬧,他分別看了一眼老頭子和小孫,說了句“迴頭再給你打電話”就結束了這次交談。


    孫誌智的筷子一頓,他知道路郝和文寒的關係…但他表麵神色不動。


    三個人還是在比較和氣的沉默中吃完了這頓不太完美的餃子。


    ☆、童子尿


    文寒不知道別的地方的風俗怎樣,反正在他們老家,大年初二是嫁出去的女兒迴娘家的日子。


    他現在很怕看見他大姐文清,因為自打上次他爸以為他不行之後,老爺子在家裏廣而告之,文寒那個“光榮得病”的事跡毫無例外的傳進了家人的耳朵,著實叫一幫人吃了一驚。


    這也不能怪文老爹沉不住氣把事情給抖落了出去,誰叫文寒是他最鍾愛的小兒子呢?老爺子的心頭好生了病,他總得發動全家人的力量給小兒子想想辦法吧,正所謂兩個臭皮匠賽過一個諸葛亮,團結就是力量,想破頭皮,可能總也會有條拯救孩子的出路的。否則文老爹覺得小兒子的下半輩子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文寒這次迴家,除了他爸不算以外,他二哥二嫂以及他大姐,連帶著文清的丈夫――也就是文寒的大姐夫,都用一種說不上來的特別異樣的眼光去看文寒,這目光中還帶著一股怨天怨地的同情。他們四個人不管誰跟小文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唯恐聲音大一個分貝就會把他這個玻璃人給震碎了似的。


    文寒特別不能接受家裏人這麽對他,首先他知道自己沒病,再說就算他真的“不行”,這病又不是傳染病,完全用不著這麽小心翼翼,可眼下這狀態,簡直有點風聲鶴唳的過頭。


    文清也不知道從哪打聽來一個偏方,說喝童子尿可以治男人那種病。文寒一聽腦仁都要炸了,他想這添的都是什麽亂?於是義正言辭的抵製了這種封建迷信的傳說,他說自己是新時代的知識分子,堅決不會拿自己做實驗。


    文清和文軍還在極力勸他喝尿,文寒氣的臉通紅,說如果要他喝尿,那還不如直接讓他吃點耗子藥來的痛快。


    文老爹喪偶才不到一年,本來受打擊頗大,一聽小兒子以死抵製喝尿,頓時心就軟了,他想不喝酒不喝吧,娃活著才有治病的希望,兒子要是沒了,那就什麽都沒了。所以這事最後再次由文老爹做主,尿堅決不喝,以後這茬也不準再提!


    其實老人家心裏也明白小兒子說的那是氣話,一點實踐的可能性都沒有,但是人老了總是特別容易向自己的兒女屈服。


    文寒平時是個溫和聽話又孝順的好孩子,可唯獨這件事他特別有主見,不管別人好說歹說,他都堅定自己的立場。


    事情的真相是文寒的的確確沒病,隻是這實話要是說了,煩心事也不會斷,但拿謊話繼續騙著,也是煩惱無窮無盡。不管說還是不說,現狀並不會有什麽好轉。又倘若他是個喜歡女人的異性戀患者,也很有可能是社會上那些喜歡暫時單著的大齡青年,這與他的出身無關,隻和他自身的內心有關。


    人不管想要一種什麽樣的生活,都得自己去爭取。


    本來上次文寒還挺竊喜,以為自己解決了不用公然出櫃的麻煩。可這次一迴到老家,各種接連不斷的操蛋事一波接一波地席捲而來。在年關這個格外喜慶祥和的日子裏,這些親朋的好意壓得他根本喘不過氣來。


    他還特別自虐的幻想了一下,假使他真的同意喝尿,那一定是每天都要被逼著喝他小侄子的新鮮尿液,那樣他就成了一天三頓定時定點會行走的人體接尿壺了,試問這樣屈辱的活著那還算個有尊嚴的人嗎?文寒打了個寒顫,完全不敢再想下去。


    他突然特別想迴到他和路郝的那個小家裏去,d市老小區那一套兩室一廳的棲身之地,仿佛是這世界上最後一處可以讓他安安靜靜自在唿吸的避風塘。


    自打坐上火車文寒就在想念路郝,沒有一天不在想,可他一迴老家,簡直太忙了,忙著應付各種人好的好意,忙著怎麽才能讓自己不說實話。


    由於文寒的不領情,除了文老爹在內,大家一致覺得他簡直就是個沒心沒肺的不可救藥。


    文清雖然是他大姐,但她心裏總在想:“會讀書有什麽用?她這小弟腦子都讀傻了,有病也不願意接受別人的幫助,還說他隻相信醫院裏的醫學。現代科學有那麽好啊,醫院裏的白大褂不都說那是心理病麽?一聽就是狗屁話!其實就是想騙錢!”


    迴程的車票定在春運返程高峰期――正月初七,文寒實在熬不到初七了,於是悄悄把車票又給改簽了一次,改成了初五迴去。要不是顧忌著他爸的心情,他恨不得立刻生出一雙翅膀馬上就飛到路郝的身邊。


    大年初二,老文家特別熱鬧。白天一整天,文寒都沒來得及抽空跟路郝煲個電話粥。


    傍晚吃完晚飯,文寒穿了一件棉衣,外麵又套了一件羽絨服,做賊一樣的溜到街尾的垃圾坑旁給路郝打電話。


    那個坑很大,直徑得有二十多米,聽說原先也是有水的,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幹涸了,反正文寒從記事以來,那個坑就是盛垃圾用的,一直盛了二十多年的垃圾,還是沒能把那個坑徹底填滿,那坑要不是個無底洞,就是個盤絲洞,要麽沒準就是物理學上麵的黑洞?


    垃圾坑成天散發著一股惡臭,由於冬季的低氣溫原因,所以臭味傳播的遠沒有夏天那麽廣那麽快。平時除了倒垃圾的人,根本沒有願意靠近這坑的生物,就連流浪的阿貓阿狗都不來這撿食吃。所以說文寒趁著這個時間節點來這裏打電話,是相當安全的。


    “路哥,過年好。”春節期間文寒隻要給路郝打電話,開場白總是這麽一句,雖然他是個老師,可是他是個曆史老師而不是語文老師,所以他說話總是很沒什麽新意。


    “過年好,吃飯了嗎?”路郝也剛吃完一份外麵買來的排骨飯,他正百無聊賴地擺弄著餐桌上啃得很幹淨的幾根骨頭,文寒的電話就來了。


    “剛吃完,你呢?”


    “我也是。”


    “過幾天我就迴去了。”


    “恩,知道。”路郝本來想說早點迴來吧,後來話到嘴邊他硬是把話給咽迴去了,他知道文寒現在隻有一個老爹了,所以他不忍說出這種話讓小文徒增煩惱。


    “你晚上吃的什麽呀?”文寒挺關心路郝的飲食問題,因為那人不太會做飯,但是自己又沒在那人的身邊。


    “外麵買的排骨飯。”


    “哦…等我迴去給你做好吃的,你現在就可以想想你要想吃什麽。”


    “好,等你迴來。”路郝本來想說“想吃/你”來著,後來他覺得這話太露/骨太流/mang了,於是又忍住沒說。


    “嗯。”


    兩人又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比如春晚哪個小品比較好玩啊,哪個演員又登台唱歌了啊,又或者今年的魔術師不是某謙而是換了個人啊什麽的……


    文寒和路郝很默契的都沒有在電話裏提到各自的煩惱,他們隔著千山萬水,用小小的通訊設備訴說著對對方的思念,實在不願意提及一些不開心的事情,隻想把自己最好的狀態傳遞給對方。


    反正過幾天就能見麵了。


    文寒沒有把返程火車票改簽的事情告訴路郝,他想給那人一個驚喜。他掛了電話,拽緊了羽絨服的衣領子,在寒風瑟瑟中快步走迴家去。


    正月初三整整一天,文寒過得比較舒服自在,沒人再遊說他喝尿,也沒人在他耳邊攪得他不清淨,他想再忍一天,初五一早他就要馬不停蹄的趕迴去。


    可事情偏偏事與願違――


    初四一大早,文清事先不打招唿就帶著一個女人殺了上來。具體點說,他大姐帶來的這個女人是個寡婦,而且這寡婦還有個五歲的女兒……


    文寒當時還在被窩裏,就遭遇了文清的相親攻勢第二波……不給丁點兒刷牙洗臉的時間,他就被他大姐和他二哥生拉硬拽地拖著,拖到了那個寡婦麵前。


    小文頭頂亂糟糟的雞窩頭,睜著一雙睡眼茫然的看過去,嘿,別說,文清的審美似乎總是挺不錯,那寡婦雖然是個寡婦,但也稱得上是個膚白貌美的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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