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改變了方向。


    為什麽他要改變方向,難道自己被發現了?吳哲思索著,然後在沒有得出最終結論之前還不能輕舉妄動,他隻好一邊忍受著螞蟻大軍的浩蕩行軍,一邊盡量緩慢地摸到腹部側麵的一柄短刀,然後牢牢握住,繼續屏息凝氣聽著袁朗輕捷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七點方向停住,然後沿著七點方向漸漸遠去,吳哲輕吐了一口氣,也許袁朗並沒有發覺有什麽異常,也許他去追擊許三多他們了,也許他的偽裝還算成功,總之,吳哲想,自己應該是暫時沒有危險了,那麽還要等一下,等危險徹底過去,他再考慮脫身的方法。


    他繼續不動,螞蟻也繼續行軍,這樣有個好處就是不至於讓他在烈日炙烤過的大地上因為溫暖而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浩浩蕩蕩的螞蟻大軍似乎永無休止地就這樣走下去,吳哲突然慶幸自己把腰帶紮得特別緊,不然螞蟻還不一直爬到他的屁股上去,嗯,說不定還有高貴美麗儀態萬方的蟻後夫人在這隊伍之中呢,吳哲想著,不由得彎起嘴角,那可就唐突佳人了哈哈,小生罪過啊。


    沙蟻在他的背上逡巡著尋找出口,不能前進就整隊迂迴,最後吳哲好笑地發現沙蟻們居然整齊地沿著他的袖口和領口爬出來,等於在他上身免費參觀了一通之後,沒交門票錢就走人了。


    吳哲並不知道,沙蟻在他身上參觀的時候,某人也在他身後不遠處,在他以為危險已經解除的七點方向,好整以暇地觀察著他。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袁朗從他漸漸放鬆的身體線條上可以感覺到吳哲已經解除了警惕,起碼是解除了80%的警惕,他眯上眼睛,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就在下一秒,袁朗整個人迅捷地像一頭力量爆發的豹子,向著獵物隱藏的方向縱身撲過去,從他的行動帶來的風聲,吳哲已經發覺事情不妙,他拔出短刀的同時一個翻身想向後方躍出。袁朗比他快得多,而且比他準備充分得多。當吳哲挺起上半身,手中短刀的銀光一晃格在袁朗的頸動脈處時,袁朗已經牢牢製住他的腰和腿,幾乎整個人半跪著壓在他身上,手裏的衝鋒鎗分毫不差地對準他眉心。


    短暫的,或者是漫長的對視之後,吳哲撇撇嘴,頭轉向一邊,袁朗仍然端著槍,用槍口敲開吳哲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


    吳哲看得出來,身上這位爛人愜意得很,一時半會還沒有放開他的打算,可是……吳哲的臉忽然扭曲起來,他一把推開袁朗跳起來,用手扯著自己的衣服,滿頭是汗。袁朗被他猛然推了個趔趄,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呢,再一看他這副樣子,愣了片刻,上去就開始扯他衣服。


    吳哲叫著哎哎你幹嗎啊!袁朗不耐煩地說還能幹嗎,這不是要救你嗎我的少校同誌!那你也別扯我衣服啊我就這一件!吳哲抓著衣服,不知道是該躲袁朗還是該打螞蟻。


    跟他別扭了一陣子,袁朗氣得把槍摔到一邊,雙手扳著吳哲的臉蛋,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這種螞蟻叫做沙蟻,你不去惹它,頂多是被它足部的靬毛刺痛,那沒什麽,但是如果你惹到它們了,比如像你這樣忽然亂動,也許不經意壓死了幾隻,大部隊就會全體參與到對你展開的攻擊中去,它們的螯牙是小鉗子,咬住了就不會鬆口,沒有毒液,但是會讓你火燒火燎,難受一百倍!


    吳哲被袁朗的氣勢鎮住,愣愣地跟著點頭,然後乖乖地低頭解衣服,袁朗好氣又好笑地搖頭,然後說當務之急是把螞蟻先清理幹淨,他古怪地看了吳哲一眼,說,不許嫌棄啊。然後吳哲還愣著,袁朗就把手伸到他衣服裏麵開始拍打起來。吳哲臉上一紅,說不勞隊長大駕,我自己來,被袁朗瞪眼駁迴,吩咐道,你繼續脫衣服,衣服上全是。


    然後吳哲覺得自己的情勢非常的古怪。


    袁朗基本是半摟半抱地給他清理背部的螞蟻,他自己低頭解著衣服扣子,拉鎖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保護帶絞到一起去了。好容易弄利索,他低聲說隊長我得脫衣服了,袁朗這邊還在給他撲落背上的螞蟻和留下的螯牙,袁朗的手很溫暖,輕輕撫過他的背,減輕了他的痛楚。吳哲忽然想笑,想跟袁朗開玩笑說隊長您還真貫徹優待戰俘的政策,但是他嘴巴發幹,就沒說什麽。


    吳哲覺得這是因為在太陽底下曬了太久導致的。


    袁朗放開他,幫他從頭上拽下整件迷彩上裝,使勁一抖,數不清的沙蟻和扔掉了螯牙的殘破軀體紛紛落下,袁朗嘖嘖感嘆,說等晚上有你受的了。吳哲轉身背對著他低頭檢查自己身上是不是還有螞蟻大軍的殘兵遊勇,然後袁朗拍拍他肩膀,吳哲扭頭,看到他拎著一件外衣,讓他穿上。


    到底是變天了,身體素質好也不能這樣炫耀啊是不是吳哲同誌?袁朗把那件外衣塞到吳哲手裏,說,穿上,這件沒煙味。


    吳哲看看袁朗,脫了外衣隻剩一件迷彩t恤,還是無袖的。吳哲皺眉頭,那你就不冷了?我不需要你照顧我。袁朗挑著眉毛看他,說你娘們唧唧的幹嗎啊吳哲,我這不是為了照顧你,我這是為了照顧我自己,等到時候我把你俘虜迴去,他們看見你光著我怎麽說啊,別叫人誤會嘛。吳哲怒道,誰光著了!袁朗順勢點頭哈腰地笑,說那你就聽話快穿上衣服吧。


    吳哲忿忿然,穿上衣服,又俯身拾起自己的背包,不情不願跟在袁朗後麵走了。


    在許三多和成才曾經隱蔽過的那個土丘後麵露出兩個腦袋,其中一個是徐睿,另一個隊員放下潛望鏡後說怎麽迴事,近身肉搏?徐睿搖搖頭,扶下帽沿,說這應該叫人文關懷。


    然後他倆接到齊桓的通報,有兩隊人已經逼近他們設好的那個虛擬的總部,其中一隊就是成才和許三多。徐睿向另一人一揚手,說走吧,咱們也幹點正事去。


    那之後袁朗和吳哲迴到大本營,吳哲第一時間換下袁朗的衣服,轉頭看看旁邊的袁朗,一臉誇張的哀怨表情,說吳哲你就這麽嫌棄我啊太讓我傷心了吧,吳哲忍著笑,一本正經地說在下是太愛護長官,不忍心讓您挨冷受凍。袁朗舉手,停停停,酸死我。他拎起衣服出去,就站在外麵用同步通訊給他們布置任務。吳哲抱著自己的儀器,在帳篷裏麵轉轉,然後坐到凳子上,無意識地看著門fèng裏透出的那個身影,發了一陣呆。


    第4章


    帳篷不是很大,從方便隱蔽的角度考慮特地選了八角下垂的,人進來都要低著頭弓著身子,帳篷裏麵也沒有多餘的東西,沒有床,隻有睡袋,沒有桌子,隻有裝物資的箱子,吳哲看了一下,大概有四、五箱吧,整齊地摞在那裏,上麵放著一個筆記本,屏幕黑著但是電源開著,吳哲無聊地伸手一碰,顯示出鎖定狀態,吳哲就懶得理會了。


    他坐了一會兒,起身把自己的背包擱在那堆箱子旁邊的地上,從裏麵翻出同步測導儀,校對了一下數據,按了保存鍵,然後放迴去。他到底是被人家俘虜的,不是自行潛入,所以無關的動作就沒有必要了。


    他伸手到背後抓著,一直在癢,目前還可以忍受,抓上去就有點舒服,但是又有點疼,好像是破了。吳哲五指鋪開在背上摸,沒摸到抓破的傷口,於是放心點,不然誰知道會不會感染。


    袁朗又進來了,也不看吳哲,逕自過去擺弄電腦,他沒有刻意去藏著掖著輸入密碼,但是吳哲也沒興趣看。要是他想侵入他的電腦,根本不需要藉助偷看密碼的下三濫手段,誰都知道他吳哲是隊裏數一數二的解鎖專家。吳哲隻是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什麽。


    就那麽一把摺疊椅子,吳哲坐了,袁朗就隻好站著,說準確點是撅著,聚精會神盯著顯示器,手指劈哩啪啦地敲著,偶爾還自言自語一句,說行啊這幫小子長本事了,吳哲聽得出他話裏的滿意,也許還有點得意,因為到底都是他訓練出來的,或者說,都是他折磨出來的。


    幹脆地一個迴車,袁朗挺直腰杆伸個懶腰,可是沒等伸出來就觸到了帳篷的頂部,袁朗有些鬱悶地瞅了一眼帳篷,隻好馬馬虎虎做個伸展動作。吳哲看著他,把笑容忍迴去。袁朗卻來看他了。


    還問,怎麽樣?


    嗯,吳哲點點頭,指法挺不錯的,這種錄入速度在銀行業內要評一級的,可惜在下不能給予您任何形式的嘉獎。


    袁朗笑,誰問你這個了,我說你身上怎麽樣了,疼不疼癢不癢。吳哲輕描淡寫地說,不礙事不礙事,不勞隊長掛心。袁朗嘁一聲,還挺嘴硬,行了,我也不能總在這陪你,你自己待著沒問題吧。吳哲氣惱,就差說絕對比跟你呆在一塊兒強,袁朗看看他臉色,笑一下,剛要彎腰鑽出去,眼睛好像瞄到什麽東西,又走迴來走到吳哲眼前。


    怎麽……吳哲還沒來得及問,袁朗就輕輕說別動,然後附身湊過來,離得極近地觀察他的頭發,吳哲覺得有些不適應,倒也聽話沒動,就那麽坐著,然後袁朗保持著湊在他臉旁邊的姿勢說,我好像看見有一小股敵特分子在你的頭發中,不是剛才被帶迴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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