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雖然有專業軍隊的素質,但畢竟並不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特種兵,而且之前大敗武警的經曆令他們太過自信,以為對方已無還手之力。


    這是萬分之一的機會,然而生死之際,差得,不過是這萬分之一的機會,正所謂一線生機。


    袁朗沒有做手勢,隻以眼神示意,吳哲心領神會的一眨眼睛,兩人同時從淺糙窩中翻起,在翻滾中,槍聲驟響。


    敵人的機槍在掃she,吳哲打得是連發,袁朗仍然單發。


    這隻是一個照麵的瞬間,槍聲驟起驟落,可是生命在這一瞬間顯得如此脆弱,死神的鐮刀又收割走了一群人。


    袁朗和吳哲滾進事先看好的另一個死角,幹淨利落的為自己換上彈夾。


    “幾個。”吳哲在she擊中無暇它顧,但他相信袁朗一定可以。


    “五個。”死!或者傷,重傷,暫時不再有行動能力。


    這是他們第一步反擊,對方滅了五個,輕傷不計。


    已方,袁朗擦傷不計,吳哲的左手被流彈劃過,但尚有活動能力。


    假如這是一場演習,這樣的數字已經是勝利,但,現在,很可惜,不是!


    在這種時刻,沒有成敗,隻有生死。


    對方還有十五個或者更多,但慘得是,他們已經不再輕敵,而對於袁朗和吳哲來說,唯一的改善隻是現在的位置,稍好了一些,尚有反擊的空間。


    “我警戒,你療傷。”袁朗的眼睛如鷹隼一般銳利。


    吳哲迅速的拿出急救包為自己清理傷口,止血裹傷,這種時刻快點動手才是正理,那些推來推去說著我來你去你生我死的蠢材,隻會出現在央視的軍旅情感電視劇裏。吳哲用最快的迅速包紮好傷口,抬槍,護住袁朗的背麵。


    都暫時鬆了一小口氣,背靠著背,這是一個暫時穩定而安全的姿態,有力量從後背傳來,那就是支撐,對生命的支撐,用生命來支撐。


    “等?”吳哲調整唿吸,讓心髒恢複正常。


    “不行。”袁朗斬釘截鐵。


    他們是困獸,沒有支援,沒有前方沒有後方,拖得越久越不利,袁朗忽然想起在那個夜晚被老a一槍一槍殲掉的毒販們,不知在當時他們是怎樣的心情,希望?破滅?絕望?


    或者就是如此吧,殺人者,衡被殺之。


    “我想到了我第一次殺的那個人。”這句話放在這種時刻說,已經有點太長了,吳哲在緊張時總會有點話嘮。


    “他們是錯的,我們,是對的!”袁朗一字一字,有金戈之音,吳哲的眼睛瞬間染上了一層鐵色。


    袁朗手指微動,指出下一個潛伏方位,然後,手掌一揮,出擊。


    現身,誘敵開槍,還擊。


    這一次死傷不明。


    吳哲開始懷念演習,因為那時候人死了會冒煙,現在隻聽到慘叫聲,但不知生死。


    吳哲身上又多了一道傷,還好,不重。


    袁朗也掛彩了,大腿,很幸運,也不重。


    血,與火,很容易就會讓人升出豪情,忘生忘死。


    寂靜無聲!


    兩次反擊,足以讓對方所有的輕敵念頭全部打散,他們的潛伏下來,等待機會,優勢仍然完完全全的倒向那一邊。


    沒有下一次了,敵人已經準備好,再來一次就是做活靶子。


    不過這兩次反擊已經令敵人不自覺的縮小了包圍圈,似乎對方也沒人意識到,在一場以多對寡的伏擊中,他們本可以再退後一點,以保證自身的安全,也降低對方突圍的可能性。當然,可能即使意識到了,也沒人願意在這種時候退後,近一個排的兵力,伏擊兩人,居然被滅了三分之一,這樣的意外足以激起一個軍人所有的血氣與殺性。會在這種時刻選擇後退重設伏擊圈的,恐怕除了袁朗這種冷血怪物,不作第二人想。


    袁朗又一次慶幸,他遇上的不是袁朗。


    “警戒!”袁朗道。


    吳哲馬上擴大了自己的警戒範圍。


    袁朗把自己背上的大包卸下來,將最重要的物品轉移到吳哲的包裏。


    “突圍,我衝擊,你跟進。”這命令下得短促而清晰。


    吳哲眼前驟然一紅,一片血色,卻不假思索的表示了服從:“是!”


    是的,衝擊要比跟進危險的多,但是吳哲不能去搶這個任務,因為如果由袁朗衝擊,很可能兩個人都能活,如果由他來衝擊,多半隻有袁朗能逃脫。


    吳哲眼睜睜看著袁朗滑行在糙叢裏,迅疾而優雅,似一頭豹。


    上帝保佑!


    這裏是叢林,不是沙漠,不是糙原,不過若是沙漠與糙原,他們也不會如此輕易中伏。


    吳哲決定不再做一個無神論者,他終於明白為什麽美軍都信教,因為生死關頭,我們總是需要一點信仰。


    相信上帝?他忽然笑了,不,他相信袁朗。


    第19章


    槍聲又一次驟然響起,脫去束縛的袁朗如夜風一般輕靈鬼魅。


    風,唯有風,穿過荊棘,穿過槍林彈雨,穿過死神的鐮刀。


    袁朗縱身躍起,子彈劃開他的皮膚,而同時,挾著他一撲之力的一記重拳,狠狠的砸到對方的眼睛上,那人頓時暈眩。袁朗抱著人就勢一滾,在翻滾中扭斷了他的脖子。因為害怕誤殺同伴,近處的敵人遲疑了一下,不過是千分之一秒的遲疑,已經被袁朗用藏在左手的手槍擊穿了腦袋。


    吳哲迅速的跟進,並同時幫袁朗清理他背後的敵人。


    包圍圈,被突破了一個口子。


    在這種時候,伏擊者本應該要分一部分人繞到他們前方去重設伏擊線,但是同伴的血令他們在憤怒失去理智,所有人,一擁而上。


    袁朗的瞳孔收縮,這是最後的希望,或者說,絕望。


    吳哲迅速與袁朗靠近,到了搏命的時候了。


    仍然是二!


    對十餘!


    實力仍然懸殊。


    唯一的扭轉,所有的敵人都已經出現,而且在貼身的纏鬥中,對方的步槍不好開槍。


    沒有一秒鍾的遲疑,也沒有一秒鍾的空閑,近身纏鬥,匕首、刺刀、拳聲、腿影由各個方向重重而來,躲避致命的攻擊,扛下可以忍受的痛苦。


    一劍無血的優雅,是隻存在於武俠小說中的幻想。


    於千軍萬馬中來去取敵首級的武功,更是玄幻式的誇張。


    真實的戰場與搏殺,殘酷而血腥,生死一線。


    袁朗把懷裏的屍體甩向最近的那個敵人,同時就勢一滾,縱身而起時,手中的匕首已經在對方的大腿上劃下深長的傷痕,然後沉肩橫肘,反手一刀沒入對方的喉間。


    風聲,挾著巨大的壓力而來,袁朗本想用匕首去擋,想不到剛剛那個死者跌勢太沉,刃口卡到頸骨裏拔不出來,倉促間隻來得及側身偏過頭,泛著烏光的槍身沉重的砸到左肩上,袁朗疼的麵容扭曲,險些握不住手槍。但袁朗畢竟是袁朗,左臂幾乎不動,隻是手腕換了個方向,一槍擊碎了來人的膝蓋,袁朗棄刀,飛起一腳將那人暫時踢出戰局。


    麵前稍空,後背已經有勁風襲來,這種時刻,思維早已不再重要,主宰一切的是生物的本能。袁朗向前一翻,從骨頭裏把匕首撬出,根本等不及看清方向,憑直覺向人影劃去,刀尖劃入肉體時會有一絲阻滯,卻同時感覺到後背尖銳的一痛,他就勢沉下身,為左手空出角度,一槍自下而上,沒入對方的小腹。


    袁朗聽到一聲嚎叫,那是垂死時猛獸的掙紮,避開已經失去準頭的重拳,轉身一肘,打碎了那人的喉骨,而同時,槍聲響起。


    當聽到槍聲再躲避那明顯是不可能的了,所以袁朗幾乎一刻不停的在做大幅度的移動,或者利用敵人的身體掩護自己,當他看到黑洞洞的槍口時,已經沒有躲避的角度,隻能沉肩一甩,把剛剛擊斃的屍體擋在自己麵前。


    子彈,穿透敵人的身體,帶著一蓬血沒入袁朗的肋下,袁朗一聲悶哼,將手中的人體踢到對方身體上。


    又是兩下槍聲響起,那人被撞得槍口一偏,子彈擦著袁朗的眉角飛過去,卻在同時被一槍打碎了頭。袁朗隻覺得額頭上激痛,血流披麵,眼前一片血紅,下意識的抬手去擦,背後忽得一緊,整個上半身已經被人鎖住。


    太過酷烈的戰鬥令人喪失理智,袁朗的手臂被束住,抬腿往後猛踢了好幾下,對方居然紋絲不動,隻是不停的吼叫著,一聲聲嘶裂沙啞。而在此時,眼角餘光中掃到一人拖著殘腿伏在糙叢裏,對他舉起了槍……不會吧!袁朗腦中有剎那間的空白,卻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吳哲。


    吳哲被地上的一具死屍抱住了左腿,自背後攻擊他的敵人正被他一掌切在頸部往後踉蹌著,而迎麵那人手中的尖刀卻已近在咫尺。


    生死一發。


    但吳哲的眼睛,他的左手,手中的兇器,卻定在另一個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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