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吳哲馬上鄭重其事的看著他:“我很感謝給我一個機會出力。”


    袁朗拒絕再接受一次嗎啡注she,不過安俊還是在他的藥裏麵加上了全身用的廣譜止痛劑和一些抗抑鬱的藥物,畢竟疼痛所帶來的肌肉僵硬和精神沮喪是康複的大敵。


    袁朗的傷勢不輕,這幾天身心俱損的折磨,再加上安撫劑的作用和身邊熟悉的味道,讓他整個人都陷入到了一種半昏迷的狀態,似乎是醒著的,可是神誌卻在飄浮。


    唿吸裏挾著小聲的呻吟,因為忘了刻意去抑製,痛楚的成份十分明顯。


    不曾骨折過的人是無法想像那種疼痛的,來自於身體內部的痛,沉重的,劇烈的,無休無止的折磨,這種疼痛沒有任何方式可以去戰勝,唯有忍耐,數秒度日。


    因為高燒的緣故,袁朗的眼中一直不停的湧出淚水,吳哲雖然知道這隻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不能算是一種哭泣,但仍然心悸。他花了點時間把整間屋子都篩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麽竊聽器和探頭之類的東西,於是拉上窗簾,放心大膽的坐到袁朗身邊,俯身舔吻掉他眼角上的濕跡。


    那種清清涼涼的cháo濕觸感讓袁朗略有一點迴神:“吳哲……”


    他輕輕哼了一聲,那聲音像呻吟多過於詢問,吳哲馬上迴答他:“我在。”


    袁朗緩緩的張開眼睛,微笑,把吳哲的手捏在手心裏。


    舌尖上有一點鹹澀的滋味,袁朗的眼淚,輕易不可得見,但也是一樣的鹹一樣的澀,與普通人無異。有時候日子久了,吳哲發現就算是他自己也會忽視一些事,比如說,袁朗也會在發高燒的時候流淚。


    此刻,袁朗茫然睜大的眼睛裏漫著水光,黑得漫無止盡,偶爾,吳哲看到那潭黑泉裏映出了自己的臉,袁朗會在這時疲憊的笑一下,像一種安撫,他暫時說不出話,笑容是他唯一能給出的。吳哲輕輕的碰了碰他彎起的嘴角,像蜻蜓點水一般的淺嚐則止,不敢深入。過於沉重的唿吸會給胸腔帶來負擔,近而造成斷骨接口的摩擦。


    吳哲發現最近自己常常會有一些完全不合常理的奇思怪想,比如說他想把袁朗疊吧疊吧裝進兜裏,又或者打個玻璃框子把他框起來這類明顯不正常的思想。不過,人們通常都無法控製自己的欲望想像,但至少,他還可以控製自己的欲望成真。


    因為高燒的緣故,袁朗的皮膚幹澀的可怕,吳哲撫摸著他的頭發,看著他小心翼翼的唿吸,胸口微微起伏,這樣氣若遊絲的狀態讓袁朗看起來有一種不可意議的脆弱感,好像用一個手指就可以把他碰碎。可是吳哲堅信,如果這時候在袁朗手裏塞上一把槍,他仍然可以跳起來跟自己一起亡命天涯。


    這就是袁朗,隻要他還能喘氣就是一種危險。


    如果你不能在一開始就殺掉這個男人,那麽到最後你註定會死在他手上,無論用何種方式。


    第19章


    給吳哲送早餐來的護士在收盤子的時候給他帶來了一杯水,裏麵放著一根棉簽,告訴他如果不怕麻煩的話可以隔上一陣就幫袁朗把嘴唇潤一下,他現在還不能喝水,這樣子發燒燒下去,嘴唇很快會開裂。


    很顯然,吳哲是不怕麻煩的。


    大概到第二天清晨的時候,袁朗的高燒終於退了下去,出了一身的汗,連頭發都沾濕了,而神誌也從半昏迷中甦醒過來。


    安俊在百般勸說吳哲去睡覺未果的情況下,終於給他用了鎮靜劑,袁朗有點好笑的看著那位氣質溫文的醫生咬牙切齒的把吳哲按倒打針,然後暈乎乎的小吳少校慢慢在他身邊蜷縮下去,固執的依偎著他,像一隻粘人的貓。


    胸口的悶痛還在繼續,肺部的積水還沒有散盡,不過……最初最難熬的時期終於已經挺過去了,再往後,情況隻會一天一天的好起來。其實這世界上任何的磨難都是如此,撐過最差的,就能往上走。


    似乎每一次住院,袁朗都會習慣性的創造一個神話,讓他的醫生不得不記住他的名字,安俊原本估計他至少得有一周時間去恢複,可是三天之後,他已經下床開始溜達,身體的炎症反應和水腫都已經消失,所有的外傷都在很好的癒合著,某些瘀青血腫也消退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吳哲總覺得每次安同學過來查房看到護士給袁朗換藥的時候,眼睛裏總會she出赤祼祼的嫉妒,可憐的就連被人戳上一個指頭都會腫上一禮拜的瓷寶寶,看到袁朗那種近乎橡皮人的體質也真的很難不產生幾分酸味。隻不過現在的袁朗已經可以平躺了,於是吳哲很擔心安俊會建議他們拆床,所以他對安俊一直都保持著一個相當狗腿的討好姿態。


    當然,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因為安俊是‘純潔’的,吳哲在心中把謊言說過了一千遍,於是那就是真理。


    差不多一周以後,在所有醫生護士驚駭的目光中,袁朗開始做一些強度不大的恢複性訓練,而吳哲先於他幾天,已經把自行車機踩到了飛轉,他右邊肩膀上的槍傷還沒有好,上半身暫時不能出力。


    這個熱帶的島嶼上有標準的赤道性氣候和甘甜味美的水果,雖然安俊沒有刻意禁止他們的行動,但是袁朗他們仍然知趣的把自己的遊蕩範圍局限在療養院的高牆之內。


    本地的護士女孩多半擁有著動人的好身材和漂亮的蜜色肌膚,吳哲憑藉自己帥氣的陽光笑容和幽默的語言,花到了不少小道消息,可是細細分析下來,卻沒有什麽實際的價值,這個地方,更像是一個私人的度假村,療養院裏別的病人並不與他們交談,見麵隻會微笑著打聲招唿。


    既來之,則安之,袁朗的心態極好,當第六天他終於可以從病房裏出來之後,就被吳哲拉到海邊去看日落,坐在白沙海岸,吹著涼慡的海風,這滋味美妙的幾乎不真實。


    “還是得活著啊……”袁朗感慨:“死了,就什麽都沒了。”


    吳哲機敏的觀察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扳過袁朗的脖子去吻他的嘴,舌頭劃開雙唇探進去,從左到右,自唇邊一轉,然後收迴,仍然不敢深吻,怕袁朗會疼。


    袁朗嗬嗬笑,抓著吳哲的脖子要順他的毛,很像是招小狗的手法。


    吳哲笑著躲,七手八腳的架著他,忽然手上一停,任由袁朗把他抓牢了,卻用一種極為輕柔的聲音在喊:“隊長。”


    “怎麽?”袁朗偏了偏頭,側臉被霞光鏤成一道剪影,然後嘴角微彎,湊到吳哲耳邊輕聲笑道:“想我啦!”


    這畫麵似曾相識,所有最初的,最後的感動,挾著風聲,帶著袁朗唿吸的熱度從耳朵眼裏鑽進去,蘇蘇的麻綿綿的癢,讓他的心融化。


    “隊長,”吳哲伸手抱著他的腰,悶聲悶氣的說道:“就算是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活下去,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都得活著,你別死得比我早,你不能老這麽欺負我。”


    “好,好……”袁朗失笑,拍著他的手背:“我盡量。”


    吳哲有些不滿的勒了他一下,袁朗誇張的驚叫著拍胸口,一副你小子居然想謀殺親夫的表情……吳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鬱卒的收迴手。


    因為袁朗肺水腫好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需要靠著吳哲才能睡覺,所以……每天晚上當護士去查房的時候,吳哲都是十分規矩的先給袁朗卷一個被筒子,然後再給自己也卷一個,鑽進去,悶頭睡到天亮。


    偶爾半夜醒過來,吳哲會借著月光從袁朗的額頭開始,就著那條輪廓線順著鼻樑看下去,直到那條線消失在毯子裏,難得有機會同床共枕到天明,卻隻能這樣用眼睛吃吃豆腐,怎麽想都是有點虧,可是轉而一想,袁朗都傷成這樣了,他還滿腦子的色情思想,無論如何都有點說不過去。


    當然,這也不能怪我啊……吳哲心想,我還年輕,血氣方剛。


    人的目光是有壓力的,尤其是那種帶著欲望的目光,於是常常的,袁朗會有一種自己在夢裏被人視jian了的感覺。


    又是一夜月明,月光有些分外的亮,房間裏隻剩下兩個淺淺的唿吸聲。


    袁朗的睡眠一向都很好,可是職業習慣,他再深眠也很容易警醒。腳踝上一點點微弱的涼意已經足以讓他在黑夜中睜開眼睛,他沒有動,隻是用餘光看向身旁,身邊的毯子空了,扁扁的,在月光中宣告著它的空虛和不滿。


    袁朗的嘴角慢慢彎起來,又把眼睛合上。


    熾熱的唿吸沿著小腿一點一點的爬上去,即使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也可以感覺到那種溫度,身體在被輕輕的碰觸著,若即若離,流連著,走過他的手指,手臂,肩膀……吳哲的頭終於從毯子裏鑽了出來,唿吸落到了袁朗的鎖骨上,帶著cháo濕的暖意,他的手臂圈過來,小心的圈過袁朗的寬厚的胸膛,把他抱在懷裏,然後停住,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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