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苑低頭數手指。


    沫沫停了停神,心想,我這都讓她拐哪兒去了:“苗苑,你知道你們兩個當初為什麽過不下去嗎?就是因為你麵包賣得太便宜,你太縱著他,明明都委屈上了還不敢說。結果到後來,你這邊虧本做不下去了清盤走人。他呢?他沒為你花過多少心思,他沒對你下成本,所以你走了就走了,他也不傷心,你明白嗎?”


    苗苑無奈:“可是我怎麽知道,他不會嫌我貴了呢?”


    “咱們店裏定價是怎麽定的?東西做出來,成本算好,找人吃,問問這個價錢能接受嗎?再高一點行不行,再低一點怎麽樣?我爹媽就老覺得米陸配不上我,小廚子沒前途,可我就喜歡那樣的,雖然沒別人有本事,但他肯聽我的。談戀愛這個事,貴賤就看人心,覺得值就好,覺得不值就得敢要價。”沫沫按住苗苑的肩膀:“所以,你這次給我悠著點,矜持懂嗎?別像以前那麽上趕著,你得讓陳默先出點血,別他一招手你就小心亂跳的,你再這麽著當心我抽你。而且你這也不是對他好,你這麽虧本賤賣的你要是能賣到底,我也就認了,你們倆那叫天生一對,可問題是你撐不住啊,到最後你又跑了,你這叫什麽?你這叫害人害己。”


    苗苑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半晌,為難地問道:“那我到底應該賣多少錢一斤呢?”


    沫沫無語地望了天,心想這麽個千古迷題,你問我?


    沫沫臨走的時候對苗苑說矜持,矜持那倆字兒會寫嗎?矜持,我真恨不得寫好貼你腦門上。苗苑說得了得了,你當我傻瓜嗎?沫沫在心裏罵,你當你不傻嗎?傻丫頭!


    其實苗苑琢磨著,就算是沫沫不叫她悠著點,她現在也隻能悠著點。陳默這麽沒頭沒尾地橫插一手,你說拒絕吧,他都沒幹什麽,無從拒絕起。說接受,那什麽老話說得好:你讓我滾,我滾了,你再讓我迴來,對不起,滾遠了。


    苗苑心想,當初是自己說要滾的,信誓旦旦地說要滾遠,就得有個滾遠的樣子,就算是隻傻瓜,也不能讓人一招手就滾迴來吧。所以,苗苑深吸了一口氣,咱現在也得學學那奢侈品,得端著賣,你要研究顧客的心理,你能在二十塊給賣出去的東西,在三塊這個價位它就不一定會受歡迎。


    所以說,顧客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就像男人的心情一樣的那麽微妙,嗯,還有女人的。


    那天晚上,苗苑在開始時一直留心手機,好像有根無形的線在牽著她,留心到後來忽然想起她的新號碼陳默沒有,苗苑停下來笑了笑,把手機放迴到櫃子裏,工作很忙,轉來轉去的,她也就把事情拋到了腦後。到點關了門,苗苑與大家一圈道完別,習慣性地把手插進口袋裏往迴走,轉過街口便看到陳默靠在街邊的路燈下麵,製服被街燈昏黃發紅的光染成暗色,漆黑的雙眼裏映出霓虹的喧囂。


    苗苑一時吃驚:“好巧啊,你等人?”


    “等你。”陳默站直了身體走過去。


    “噢,真的啊!”苗苑感慨,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俏皮話都學會說上了,苗苑又走了兩步才發現不對,猛地一轉身沖跟在自己身後的人問道:“你真的等我?”


    “我送你迴家啊。”陳默低頭看向她,迴答得理所當然。


    苗苑頓時腳軟了,哎呀媽啊,這什麽待遇啊?


    為了更好地對敵作戰,達到知已知彼百戰不殆的境界,陳默在下午迴到駐地之後開了一個戰前小組會議,詳細地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敵我形勢,深刻地剖析了一番紅方的戰略戰備。


    目前正處於休假狀態的陸臻中校與目前正處於被甩狀態的原傑中尉,利用先進的通訊設備攜起手來對他進行了一番嚴肅的批評再教育。陸臻基本上已經把這個事上升到了軍人與男人的榮耀問題,大意是我就說呢,怎麽好好的就被人給甩了,這麽善良、這麽好搞定的姑娘你都搞不定,陳默你也別混了,以後出去不準穿著製服招搖,咱們中國人民解放軍丟不起這個人。而原傑的意思是,隊長你別嫌我說話不好聽,你隻要有我1%的努力,嫂子也不會跟你說分手。


    陳默麵無表情地聽著這兩個人越來越不把自己當迴事地埋汰,並且相互交流彼此的追人經驗,大有結成統一戰線的趨勢,心中不由得感慨萬千。


    陸臻說,默爺你放心,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累不累看看革命老前輩,就你這麽點困難算什麽呀,你想想兄弟我,我當年那可是珠穆朗瑪的高峰啊!不照樣讓我給征服了嗎?你就記住我一句話,一切反動派那就是紙老虎,經不起你一下戳,你要是一下戳不透,你就給我溫柔地,執著地,循序漸進地慢慢戳,總有戳破的那一天。


    原傑點頭不迭,對對對,還是陸團長總結得到位。


    陸臻清著嗓子謙虛了一下,然後繼續:好,等你戳破了,你千萬別認為這麽就大功告成了,不是這樣的,哄老婆那是一個長期的漫長的工程,我們男人穩定自家後院的一個根本宗旨就是,老婆基本靠哄。你得投其所好,你要溫柔體貼,你要讓他覺得沒什麽抱怨,基本上這個世界上就你對他最好……陳默說,嗯,你老婆。


    陸臻說怎麽,你對我老婆有什麽看法嗎?


    陳默說我不敢。


    原傑暗自心驚,我靠,什麽樣的絕色美人讓陸中校追得這麽千辛萬苦,讓他們家隊長都不敢對她下一字評語。


    陸臻哼了一聲,我諒你也不敢,小傑子,來報個手機號碼給我,看好你們隊長,連個女人都搞不定,唉……陸臻長嘆氣,做辛酸無盡狀。


    陳默忍不住反問我搞不定,難道你搞得定?


    陸臻閑閑地迴他一句,我也就是不興搭理那些小姑娘,畢竟咱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陳默心中默默地嘔出一口血。


    陸原二人組在合夥把陳默糟蹋得體無完膚之後,給他開出了一個行為準則,起初那張單子看起來幾乎有點玄幻,類似於三從四德,三綱五常。陳默看著單子嘴角抽搐,他說陸臻你當年……陸臻截斷他的話頭,無限感慨,可不咋的啊!!


    陳默心中再次默默吐血,他挑其中看起來還比較靠譜的背了一下。如果說陸臻那媳婦兒算是珠穆朗瑪,那苗苑最多也就是西安城外華山的那點高度,打個五折執行,應該也綽綽有餘了,陳默這麽想著,心中頗有罪惡感。


    那天晚上苗苑和陳默並肩而行,一路走迴去。苗苑的神誌總有那麽一點恍惚,這種恍惚不是說天上掉餡餅砸暈了,又或者是受寵若驚得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而是一種困惑,類似於,讓她想問問:陳默你到底想幹嘛呢?


    苗苑思來想去,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層出不窮的都是諸如“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又或者“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這一類頗具被害妄想症的名言警語。因為苗苑的恍惚,於是他們一路無言,陳默提了幾次話頭都沒等到接話,終於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被人沉默的痛苦。走到樓下時,苗苑停下腳步看著陳默,遲疑地:“其實,如果你以後工作忙……”


    “我如果有事忙不能來,就提前打電話告訴你。”陳默道。


    哦,苗苑點頭。


    “所以,你的手機號碼。”陳默問道。


    苗苑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說我等會兒給你發消息。陳默看著黑漆漆的樓道堅持一定要送苗苑上樓,這個事他已經糾結了很久,他對樓道有心理陰影,總覺得那裏藏著一個麵目模糊的怪叔叔,隨時會攔住天真無邪的小紅帽。苗苑仍然保持著她受驚又困惑的表情,僵硬地點頭說好。


    關門時合租的女生眼尖看到一個背影,八卦地追問是否男友。


    苗苑垂著頭鄭重地思考,鄭重地搖了兩下,她站在窗邊往下看,看著陳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苗苑想了想撥電話給沫沫。


    知心沫姐聽苗姑娘說完首尾,堪堪倒吸了一口冷氣:陳默這死狗真開竅了啊!


    苗苑猶豫著問:“你覺得我應該怎麽辦呢?”


    “還那倆字兒,矜持!別跟那沒沾過腥的貓兒似的。”沫沫趴在沙發上啃蘋果,說話的聲音就像青蘋果那樣青澀慡脆:“不就是接送個上下班兒嘛,這算什麽啊,小米還每天接我迴家呢。”


    沫沫一挑下巴,沖對麵的米陸飛個媚眼,米陸心裏一樂,笑出一對小酒窩。


    苗苑急了:“你那是順路一起迴家,不是一迴事!現在從他單位到我這兒,開車得半小時,我走迴去才十分鍾。”


    “沒事兒啊,姑娘,悠著點,你就讓他追追,看他能生出什麽花樣兒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總而言之一句話……”


    苗苑咬牙切齒地陪了她兩個字:“矜持!”


    苗苑放下手機仰天長嘆:好!我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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