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醉了,可也沒那麽醉,離開神誌不清還很遠。


    陳默走進駐地大門的時候如常地向哨兵迴禮,然後徑直迴到宿舍把自己扔到床上。


    這似乎是一種本能,不喜歡暈眩的感覺,當眼中的物體失去了精確的距離感,這會讓他感到恐懼。所以隻要有一點點這樣的苗頭他都會想從人前走開,一個人獨自呆在某個地方,安靜地等待著這種感覺過去。


    陳默睜著眼,天花板上是模糊的一團曖昧,窗外的燈光星光流淌進來,房間裏滿是不純粹的濃稠的黑。


    被酒精挑逗著的身體火熱而敏感,陳默摸到自己臉上很熱,忽然就想起那一天,他被半個蛋糕放倒,平躺在苗苑的床上,那個女孩如此小心謹慎地親近他,細膩地舔吻,舌尖上帶著甜蜜的濃香。


    血液被迴憶誘惑得迅速奔流,喧鬧的酒精分子在體內跳躍著,有一句老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酒能亂性!


    陳默心裏靠了一聲,翻過身,拉開被子把自己裹起來。


    高 cháo襲來時,那感覺眩暈而尖銳,陳默低聲喘著氣,不知道他超出尋常的興奮是源自於酒精的催動還是被他幻想的甜美笑容。


    陳默覺得他最近不太對頭,苗苑偶爾沒心沒肺的無厘頭讓他覺得女人真危險,他現在甚至有些迴避在無人的暗處與她過分親密,女孩子好像總是無知無覺,陳默有時被她無辜的大眼睛看著真是心虛,卻也困惑於這麽多年一個人都過來了,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的不滿足,為什麽忽然開始變得不可克製,難道隻是因為以前都沒有找到過具體的對象?


    喜歡擁抱,親吻,看著她眼神迷離,手足無措。


    想要更近,再近一些,想把她吃下去,抱著她,揉著她的頭發,然後心滿意足,嗯,這是我的。


    陳默被自己這樣的心情嚇到,可是陸臻卻告訴他這是正常的,戀愛中的人們總是期待著吞沒與被吞沒,他們會渴望締結非同尋常的關係,異常的緊密,獨一無二。


    陳默說我沒有啊,我沒想讓她吞了我。


    陸臻便笑了,他說那是你還愛得不夠深。


    是嗎?陳默疑惑,那麽愛到足夠深會怎麽樣?陳默不能想像他會願意讓一個女人吞沒他,尤其是,還是那麽柔軟的一個小女孩。


    陸臻說,那你就再等等吧。


    陳默覺得他的確應該再等等,有些事發展的太快了,這才幾個月啊,他們都已經好像隨時應該去結婚似的。


    結婚,不應該是一生一世的事嗎?


    比兄弟還親密的一個人!


    陸臻說陳默你太孤單,你應該要給自己找個愛人,讓她關心你,與你分享生命的意義。


    陳默說好的,我會去試試。


    第24章


    過完年大家心裏都鬆泛了一點,可是新一年的訓練周期又要開始了,與特警大隊的比武領導們都特別重視不能怠慢,而同時迎新的工作也要開展起來,新兵們出了新兵連就要分配到各隊,成輝成天和新兵連的連長套近乎,指望著能多要幾個好苗子。


    陳默看著窗外不知名的樹,細細的一點綠影藏在枝椏中,他給自己的杯子裏加了一把茶葉,這是苗苑過年時從家裏帶迴來的。她的家鄉出產上好的綠茶,苗苑重點關照說一定要放冰箱裏,否則過不了多久味道就會變,陳默當時答應了,但其實他的辦公室裏並沒有冰箱,當然他的宿舍裏也沒有,陳默忽然發現原來沒有冰箱的日子他已經過了這麽多年。


    茶葉一直放在辦公室的抽屜裏,可能慢慢的味道真的已經變了。成輝偶爾沒茶了會借他的泡一杯,據他說是變味了,老成很是唏噓,說這麽好的茶人家放在冰箱裏藏了大半年,收藏得那麽好帶過來送給你,你就這麽放串了,真是暴殄天物。陳默笑笑說我真沒喝出來,他天天都喝,是不太容易喝出來。


    樓下的操場上各班班長正帶著自己的新兵搞磨合,陳默無意中轉頭,就看到一個新兵在試槍,槍口倒轉追著自己的一個戰友跑,兩個人玩得興高采烈的,陳默看得心頭火起隨手抓起桌上的訂書機就砸了下去,拿槍的士兵隻聽得風聲陣陣,腳底下赫然出現一個大坑,當場嚇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陳默拍窗子:“上來!”


    要造反了,新兵蛋子,槍都沒摸熟就敢這樣玩,萬一槍裏有子彈怎麽辦?


    班長拎著自家惹禍的小兵爬上來,可憐巴巴地看著老成,老成同誌咳嗽了一聲,把頭埋下去看文件。


    陳默也沒說什麽,隻是目光狙殺了幾分鍾,隻看得三個士兵都縮下去,最後清了清嗓子:“出去,15公裏輕負重,死了就地埋了,沒死迴來喘口氣。”


    三個小兵幾乎是兩眼放光地逃了。


    成輝慢悠悠地抬頭:“你小子手夠黑的啊!”


    陳默拿杯子喝茶,心想,這算什麽,你還不知道我開口的時候又打了個三折呢,本來30公裏全負重是起步價。


    新人,幼稚的小孩,似乎所有單純的孩子都喜歡拿槍指著人,但其實他們的膽子根本不能承受一次she擊所帶來的後果,他們隻是覺得好玩,陳默討厭所有用槍來玩的人。


    因為槍不是玩具,它一點都不好玩,槍是兇器,是殺人器,是兄弟,是唯一的依靠。


    陳默想起有一次他給苗苑看他的槍,陳默把槍拆散,然後重新拚裝,他看到苗苑眼中驚艷的神色,心中莫名自豪。他拉著她的手撫摸槍管,青灰色的金屬與白淨修長的手指交錯在一起,那樣對比強烈的畫麵讓陳默覺得恍惚。


    他最愛的女孩抱著他最愛的槍,這感覺違和而又融洽。


    陳默向苗苑示範瞄準的動作,苗苑興致勃勃地站到他麵前做靶子,他迅速地掉轉了槍口。苗苑說從瞄準鏡看到的我是什麽樣子,陳默搖了搖頭,他不能想像苗苑的臉被打上十字,那畫麵太讓人驚恐。


    苗苑見他不說話,偷偷卸了瞄準器對準了陳默看著玩,陳默猛然發現她拿倒了,十字準心從她的瞳孔中間劃開,心底驀的發涼,他馬上把瞄準器從她手裏拿了迴來。當時,他大概是有點兇,他看到苗苑露出瑟縮的神情,手掌握緊,後來吃飯時才看到苗苑的掌心有點血痕,是被瞄準器卡口的突起劃到的。


    這些小女孩啊,陳默心想,她們隨便拿著槍亂玩,其實隨便破個皮見一點血,就會嚇得不得了。


    春寒料峭,暖氣開了一個冬天,把人身體裏最後一點水分都蒸得幹淨,苗苑喉嚨發幹,說話都是啞的,陳默讓她去醫院看看,苗苑打開包讓他看止咳水。


    喝了三瓶了,沒用!


    陳默說你這就是體質差,每天早上六點起床去跑步。


    苗苑露出崩潰似的不可置信的表情,陳默心想現在的小朋友身體真差啊。他隊裏一個新兵,五公裏跑了25分鍾,跑到終點的時候一頭栽倒,心衰,差點送命。爹媽吵到總隊那邊吵得天翻地覆,陳默當場就翻了臉,這年頭當兵又不是強製役,你兒子就那點小筋骨,你何必湊這個熱鬧?


    老天爺就是這樣,給你來好事兒的時候都意意思思的,稍微給露個邊就生怕對你太好了,下一樁非得讓你等個天荒地老。煩心的事就是一窩接著一窩,陳默還在頭痛新兵的磨合問題,支隊長一個電話追到,說手上的事全放一放,有任務,陳默瞬間就興奮了。


    台灣那邊有個大佬最近過來內地交流感情,要去黃帝陵祭祖,安全問題著落就到地方武警身上,總隊長非常重視,像這種任務,一般不出事,出事就是上通中央的大事。陳默過去領了資料,封麵上紅艷艷的就看到兩個字“保密”,裏麵有全套的人員介紹及時間地點路線。


    好久沒有摸到過這種質地的文件了,陳默覺得興奮,血液中渴望冒險的因子蠢蠢欲動。


    五隊全員集結,有一個算一個挑精銳的上,三隊全麵協助,陳默是老大,負責整個過程的安全警戒,這一下子當然就忙開了。晚上苗苑打電話的時候陳默向她提了一句,說他最近會很忙,可能會不在,苗苑好奇地問到底有什麽事,陳默告訴她是保密的,什麽時候過了保再說。苗苑便有點不以為然。


    咳嗽還是一直很嚴重,春天風大,每天走在路上喉嚨口都像刀割似的,苗苑抱著一大包奶酪,把自己裹在羽絨衣裏掙紮著前行,走到路中間的時候忽然想咳嗽,她不可抑止地彎下腰咳,一股大力就這麽從背後帶過來。


    那一刻的感覺很奇妙,好像時間被拉長了,畫麵在放著慢動作,苗苑看到自己鬆開手,紙箱跌落,碩大的紅波奶酪球滾得老遠,然後腦袋不知道在什麽地方重重地一磕,眼前的一切都花了起來。


    原來還真有眼冒金星這迴事啊?


    苗苑在覺得自己要暈掉之前還抓緊時間想了一下。


    汽車司機在前麵急剎車,跑過來看她,路人圍著她站了一個圈,臉上有各各不同的神色,然而沒有人動她,苗苑想,果然是人心不古了。司機一邊打電話報警找110一邊叫救護車,一圈打完了迴頭盯著苗苑,說:“你不會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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