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門外,領著他們進去的王德已經在門口踱步了不知多少圈,卻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他這位銳勝軍統領,上陣廝殺是一把好手,可處理起這種事情,明顯是不太夠用。


    一籌莫展之際正看見韓世忠拎著一壺酒,騎在馬上晃晃悠悠地朝這邊逛過來。王德在西軍之中也是與這家夥混的挺熟,知道這潑韓五目前是顧淵帳下紅人,當即像找到救星一般衝上去:“韓統製!可算等到你了……帝姬和你們家節度進了這院子,開始還有些說話的聲響,怎地後來一點動靜也沒有了?這二人該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可韓世忠聽了,卻對此不屑一顧:“能出什麽事?順德帝姬的本事你不知道?一手劍術尋常三五軍漢近不了身?還有我家節度的刀法雖然花哨了些,也是詭譎的狠,就算是二人掐起架來,鹿死誰手猶未可知!再說,這左近全是你的兵馬把著,還怕有刺客混進來麽!”


    韓世忠從馬上跳進來,看他那滿嘴酒氣的樣子,顯然是沒有將這當迴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隻是覺得這位帝姬行事多有些不羈,世俗禮法她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可即便這樣,與一軍節度同處一室這麽久,總歸是不太合適……這畢竟是我戍守的泗州城,若是鬧出人命官司,官家麵前我該如何交代?”王德連忙解釋說。


    卻不料麵前這位潑韓五,打完了仗竟然是一點正經都沒有。聽他這麽一說,眼珠子一轉,詭異地笑了笑,問王德道:“人命……官司?哪種人命官司?”


    “什麽哪種?”王德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韓將主,你莫要消遣我!這都什麽時候了!官家若是倒是怪罪下來,板子須不是打在你身上!”


    可韓世忠還隻是擺出他一副兵痞無賴的樣子:“哦——若真是擔心,王統領敲門看看便知……”


    “這若是開門再看出個什麽好歹來,裏麵那兩位爺……我這低微武夫,一個都得罪不起!”


    見王德這時候已經急得快要跳腳,韓世忠卻還在饒有興致地插科打諢:“王將主,你想到哪去了……信俺老韓的,依俺看,他們二人,應該還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狗屁!你個整天流連青樓瓦舍的老淫棍!信你潑韓五的我就完了!”


    “誒,王將主,你這麽說話就是忘恩負義了——當年你在延安府,第一次去青樓還是我帶你逛的!那個喝花酒的柳眉,也是俺老韓替你出的錢!”


    “去去去!什麽亂七八糟的,說正事說正事!這兩位沒了動靜,現在怎麽辦?”


    見這王德確實已經被逼得急了,甚至手都開始去摸腰間刀柄,韓世忠才收斂起繼續逗弄這悍將的想法,走上前,用馬鞭輕輕在他那一身鐵甲上拍了拍:“怎麽辦?你不會尋個緊急軍務去稟報一聲麽?若是實在沒動靜再推門去看啊!平日裏吃喝那麽多,光長這麽大的個子,卻是一點腦子都不長!”


    “潑韓五——你!”王德剛想作色,可仔細尋思了一下,覺得這確實是一個妥當主意,便也顧不上和韓世忠算賬。


    他轉身到院前,先是尋常說了一句:“末將王德,有緊急軍務稟報順德帝姬。”


    見裏麵沒有反應,又在韓世忠慫恿之下,大著膽子大聲重複一遍。


    可那院落之中卻還是靜悄悄的,連個聲響都沒有,這下便是韓世忠也有點心慌。這混不吝的老兵痞與王德交換了一下眼神,緩緩拔出自己腰間佩劍,矮著身子向那完全關上的門走去。他甚至極有經驗地拿劍試了試裏麵的門栓——沒有栓上……


    見此,他果斷地決定拉著身旁悍將王德一同下水,若是有功勞,那分他一半也可以,若是萬一看了什麽不該看的,兩個人挨板子總比他一個人擔著心裏麵舒坦些:“王夜叉,咱們一起……”


    而王德身為泗州守將,不得不應。


    二人舉劍持刀,果斷推開房門——卻隻看見縱橫千裏的勝捷軍節度使安睡在秀床一頭,還蓋著一床薄被。


    趙瓔珞則縮在床的另一頭,一身鐵甲已經卸下,可衣上血跡斑斑還未來得及換掉。


    兩人都唿吸勻稱,睡得深沉——怪不得他們在外麵叫了兩聲都沒有動靜。


    王德愣愣地還想上前叫醒順德帝姬,好在被韓世忠一把捂住嘴,不由分說推出小院。那粗豪的漢子甚至還心細地反身迴去,替他們關上了門……


    “為何啊?潑韓五?”王德一臉的不解。


    韓世忠聽他有此一問差點沒被氣笑起來:“你傻啊!讓帝姬知道咱們看見了他和顧節度睡在一張床上麽!”


    “不是……他們又沒真睡一起……咱們行軍途中這麽睡著不是挺正常麽?”


    “正常你個鬼!你那都是一群死了都不知埋哪處的軍漢!這可是當今官家的妹妹!要不你進去把我家節度換出來,看趙官家到時候會不會要了你的小命!”


    王德想了想,又示意了一下院子外麵,低聲問道:“那……咱們這院子周圍的兵怎麽辦?”


    韓世忠倒也是幹脆,大手一揮:“全部打發走,咱們二人裝作一起吃酒,親自在外麵看著!到時候,聽到裏麵有動靜就跑!讓他們以為沒人知道便是!”他說完,又湊到王德近處,故作謹慎地壓低聲音,“——子華老弟,今日之事,實在太過兇險,你我所見都須得爛在肚子裏!可懂?”


    ……


    順德帝姬究竟是什麽時候出的泗州城作為守將的王德當然是再清楚不過,可他被潑韓五一番提點,覺得自己打死都不會將這個秘密說出去了。帝王家的秘辛,有些時候知道多了是會要了自己小命的。


    所以,這位悍將隻是站在城頭,望著那一襲火紅衣甲自浮橋上孤身離去,最後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也許是覺得這新生的小朝廷裏風雲卷湧,不出幾日便會要出現一位軍功顯赫的駙馬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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