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黃鶯嬌小的身軀靠著女牆,緩緩癱倒。


    倒地的刹那。


    她看到了地上流淌的鮮血。


    看到了咆哮的父親……


    看到了哥哥們關切,又無可奈何的眼神。


    看到了奶奶,那堅毅的麵龐,心疼的朝著自己這邊望來……


    眼角已經滿是淚水!


    爹,娘,奶奶,哥哥們……


    鶯兒先走一步!


    趙郎……


    我好不甘,如果能重新來過,涼州城下,我絕對不會親完你就跑開……


    黃鶯最後看了一眼天邊的雲彩。


    卻見那裏一片飛舟飄蕩,仿佛飛翔的大雁一樣,直勾勾朝著楚州城頭飛來。


    飛舟之上。


    赫然站立著一個翩翩公子,那模樣好像趙郎。


    黃鶯努力想要看清楚,卻越來越看不清。


    淚水已經濕了眼眶。


    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黃鶯嘴角勾勒出一抹甜甜的微笑:趙郎,你終於來了……


    我應該是快要死了。


    我居然看到小舟在天上飛。


    我居然看到趙郎你在天上……


    你來接我了嗎?


    ……


    黃鴻遠目眥欲裂,嘶身咆哮,哪怕是死了老爹他都沒有這麽心疼。


    那可是他最疼愛的女兒啊。


    她還不到二十歲,還那麽年輕,還沒有成親呢……


    賊老天,我黃鴻遠一生積德行善,你為何要如此對我女兒?


    黃知府打仗向來身先士卒,如今被一群賊兵包圍著,根本沒法脫身。


    眼看著自己女兒沒了生息。


    黃鴻遠咆哮如同狂獅,一刀一刀的砍死一個又一個賊兵。


    以此來發泄自己心中的悲傷和怒火。


    但賊兵太多了,多到根本殺不完,還有那些個猥瑣放箭的倭寇。


    他們躲在後麵放冷箭。


    想要殺他們卻夠不著,


    黃鴻遠好恨,但楚州城沒有破,他還得堅持!


    身後還有幾十萬百姓,身邊還有幾萬士兵,這一仗還得打下去。


    幾個傳令兵不要命的衝上城頭,呐喊著:


    “黃大人,朝陽門破了……”


    “黃大人,聚寶門被賊兵攻破,我軍正在與賊兵巷戰……”


    “黃大人,懷遠門破了,百姓正在拚死抵抗……”


    “……”


    六個城門,五個被攻破,如今隻有黃鴻遠親自鎮守的神策門還沒有。


    不過也快了。


    黃鴻遠無奈吐出一句:“好,知道了。”


    “我楚州將士,沒有孬種。”


    “楚州百姓也沒有!”


    “傳令下去,繼續廝殺,至死方休!”


    “是!”幾個傳令兵齊聲怒吼。


    有什麽樣子的將領,就有什麽樣子的士兵,黃大人都不怕死,黃家全員上城頭作戰。


    我們當小兵的,又有什麽害怕呢?


    再說,身後可都是自己的家園啊。


    士兵們一個二個奮勇咆哮,並沒有因為城破而士氣低落,反而比剛剛破城的賊兵更加勇敢。


    怕了。


    賊兵們怕了。


    軍功再多,也要有命花才行啊。


    如今楚州將士,個個如同殺神一般,渾身殺氣爆棚,招招都是自殺式攻擊。


    幾萬士兵的殺氣匯聚成一股信念,嚇得賊兵瑟瑟發抖。


    就連站在兩裏地外的李布城,都不由得感到背後發涼。


    他們都不怕死的嗎?


    話說,大月的將領,不都是中飽私囊,貪生怕死嗎?


    他們不都是聽到闖王的名諱,就棄城逃跑嗎?


    為何楚州將士,麵對百萬大軍圍城,卻絲毫不懼怕?


    說實話,李布城羨慕了。


    如果自己手底下有這樣的將士,這天下豈不是唾手可得!


    這也更加堅定了他想要定都楚州的決心。


    這裏民風彪悍啊。


    他哪裏知道,黃鴻遠帶領的將士,大多都是抗擊倭寇十餘年的精兵強將。


    都是百戰之師。


    正牌的黃家軍。


    根本不是中原那些許多年沒打過仗的雜牌軍能比的。


    要不是你狗日的李布城不要臉,聯合外敵,倭寇根本不可能打到楚州城下。


    不過,李布城背後涼歸涼。


    心裏卻十分清楚,楚州城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五個城門都破了。


    殺進去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見作戰士兵有些懈怠,李布城拍馬上前,大聲喊道:“凡斬殺敵兵者。”


    “軍功翻倍。”


    “殺楚州知府黃鴻遠者,賞千金,封萬戶侯!”


    “殺!”


    重賞之下,賊兵氣勢為之一振,城頭戰況越發焦灼。


    李布城得意一笑:“任何的陰謀詭計,在人海麵前,都不值一提。”


    “十萬不行,就上百萬。”


    “百萬不行,就上千萬。”


    另外,人海戰術還有一個優點,人活著,就得吃飯。


    人死了,卻可以當軍糧。


    這也是為啥,李布城如此不愛惜士兵的另外一個原因。


    反正兵沒了再招就是。


    一句闖王來了不納糧,多少百姓趨之若鶩。


    你們朱家把這天下搞成這個樣子,本就是為我們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兵源啊。


    嘿嘿……


    李布城正得意著。


    就聽到耳邊傳來一聲炸雷,嚇得他差點兒從馬上跌落下來:


    “手下敗將,莫要猖狂。”


    “涼州軍師趙英男來也!”


    要說聽前半句,他還沒有掉下馬來,聽到“趙英男”三個字時。


    李布城幾乎膽裂。


    直勾勾從馬上跌落,狼狽的爬到馬肚子下麵躲避。


    趙英男!!!


    涼州軍師!!!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涼州軍怎麽來得那麽快?!


    涼州保衛戰,涼州軍如何打韃子,李布城沒有見過。


    但潼關一戰,涼州軍師帶領的一千西涼鐵騎,將大順百萬大軍殺的七零八落。


    他可是親身經曆。


    也是那一戰,將他的皇帝夢打碎。


    要不是自己跑得快,恐怕現在墳頭已經長草了。


    “趙英男”三個字,已經如同夢魘一般,每每睡覺夢到,都能嚇醒。


    外加上這如洪鍾般的呐喊,這熟悉的聲音,李布城可是聽到過。


    當初在潼關,對方也是這麽喊來著。


    媽呀。


    這仗還怎麽打。


    李布城已無心戀戰,四處張望,想要找出趙英男所在的位置。


    就見半空中飄著一葉扁舟!


    沃尼瑪!


    一定是心魔作祟,我居然看到了小舟在天上飛。


    還是朝著楚州城飛去?


    還可以這樣?


    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飛翔的小舟,敵我雙方不由得一愣,手上的動作都停了下來。


    確定這不是在做夢?


    舟不應該在河裏麽?


    一個楚州軍揮刀砍向一個賊兵,對方哎呀一下,吐血倒地。


    真死了。


    這不是在做夢!


    “涼州軍師,大月戰神來救我們啦。”


    “戰神,戰神……”


    “軍師,軍師……”


    激動的情緒一個傳遞一個,士兵們齊聲呐喊。


    趙英男剛才使的是千裏傳音,敵我百萬士兵都聽得見。


    如今,千萬將士們齊聲呐喊,整個楚州城的軍民,也都聽得見。


    戰況瞬間逆轉。


    楚州軍戰意滔天,賊兵早就嚇破了膽子。


    那些個攻入了城中的賊兵,丟盔棄甲,又被楚州的將士和百姓,殺退出去。


    黃鴻遠抓住機會,帶頭奮勇殺敵,將士們抓住機會,重新布防。


    賊兵們四散奔逃。


    被砍死砍傷無數,相互踩踏都死了不少。


    沒辦法。


    兵慫慫一個,將慫慫一窩。


    主帥都躲馬匹底下了,咱們還能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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