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北夷皇宮守衛是否森嚴,此行會不會有什麽危險。搞不懂他是怎麽想的,竟然就和她開那麽莫名其妙的玩笑,要她詛咒他萬箭穿心,死了沒人收屍。


    真是個名副其實的烏鴉嘴!


    天知道,她如今隻想著要他毫發無傷地迴來,什麽冷戰呀,利用呀,牴觸情緒呀,和他的安全相比,全都像是芝麻綠豆雞毛蒜皮,那麽不值一提。那一日,見到葉楚甚受傷,她便就已經是止不住的心悸,內疚,心裏像是被針胡亂地紮上,千瘡百孔,無數的傷口,一抽一抽地狠狠疼痛著。可眼下,不過是虛構一下蕭胤受傷的可能性,她就已經開始冒冷汗了。倘若他真的受了傷,她不立馬心碎癲狂才怪!


    看吧,她就知道,她一緊張就要抽風,如今,自己也被抽成了一個烏鴉嘴了!


    望著窗外漆黑的天幕,一顆星子也看不到,整個夜幕如同怪獸籠罩下的陰影一般,黑黝黝的,驀嫣思來想去,擔心蕭胤有個什麽閃失,決定去找葉楚甚商量商量。倘若真有個什麽萬一,也總有個人可以商量,所謂一人計短,二人計長,也總強過自己在這裏坐立不安地胡思亂想。


    思及至此,她便步履匆匆地出了寢房,繞過外頭的水榭,眼見著離葉楚甚所居的院落還有數步之遙,身後突然有一陣怪異的風颳過後腦勺,驚得她連汗毛都倒立了起來。


    她警覺地轉過身,隻見娰霏卿笑盈盈地站在她的身後,像是夜半荒宅裏出現的勾魂女鬼一般,令人毛骨悚然,血液倒流。


    “小姑娘,又來私會葉公子麽?!”那娰霏卿揚起嘴唇,似乎很是愉悅,還不等驀嫣反應過來,便揚起手,劈上她的頸側。


    驀嫣隻覺得頸項一麻,便軟軟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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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骨的冷水毫不留情地潑在驀嫣的臉上,像是萬千的螞蟻在噬咬一般麻痹地疼痛,逼著她不得不從昏迷中慢慢地清醒過來。


    一股令人作嘔的陰風撲麵而來,陰風中夾雜著惡臭、血腥和某種肉類腐爛的味道,在明晃晃的火光中,驀嫣睜開似有千鈞重的眼皮,刺眼的強光令她的眼睛一時無法適應,本能地想要抬起手揉揉眼,可是手卻完全不聽使喚。


    不隻是手,還有腳,全身的關節有一種說不出的酸痛,像是一個長久以來習慣蜷著的人被迫長時間地將身體拉直到極限,連每一寸的軟骨,都在叫囂著疼痛。心裏一陣沒由來的涼意,驀嫣睜開眼,卻見眼前出現的不是勾魂女鬼一般的娰霏卿,而是一臉詭譎笑意的北親王毀木措。


    “小黑。”火光之下,他笑得似乎很是愉悅,那張原本很有男子氣概的俊臉也被染上了一層鎏金般的光澤,襯上那高深莫測的微笑,如同佛教壁畫中的夜叉煞神。此時此刻,他意態悠閑地坐在椅子上,手裏還把玩著一根粗大的皮鞭,兀自用聽似熱絡地暱稱喚她,讓她不由打了個寒噤。“用你們漢人的話說,我們還真是有緣分嗬!”


    驀嫣惡寒地抖了抖,快速地壓下心裏的忐忑,不動聲色地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牆上環繞的火燭將那並不大的鬥室照得亮如白晝,雖然明亮,可是空氣中卻瀰漫著一股cháo濕森冷的氣息,即使地上鋪撒著嗆鼻的石灰粉,仍舊掩蓋不住血跡斑駁的牆上那極濃重的血腥味。四周放著各式各樣錚亮的刑具,紅彤彤的火爐上炙烤著燒紅的烙鐵,而她,則被五花大綁地半吊在牆壁上,手銬腳鐐,一樣不少。


    即便是沒吃過豬肉,好歹也見過豬走路。驀嫣心裏一沉,知道自己如今定然是處境不佳,唯有走一步算一步,盡量拖延時間,希望能夠像前幾次一樣,有個救場英雄能夠挺身而出,解救落難的美人。


    揚起滿臉迷人的笑,她抿起嘴唇,眉梢一彎,拋過去的也不知算不算媚眼:“北親王真是客氣,要請我這麽一個小丫頭來,又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眨巴眨巴眼,她輕壓下心頭的恐懼,打算先探探毀木措的口風:“北親王這麽晚請我來這裏,我家公子應該不知道吧?!”


    畢竟,娰霏卿是在葉楚甚所居的院落外頭擄走她的,老天千萬保佑,希望眼前這個陰險狠毒的男人不知道蕭胤去了北夷皇宮!


    毀木措緩緩地起身,臉上的笑容開始染上了一層寒意十足的冰冷。“你以為本王真的怕了那淩青墨麽?”將皮鞭有意無意地在掌心裏輕輕地敲擊著,他走到驀嫣身邊,用皮鞭在她的臉上流連一般輕輕撫觸著:“本王不過是不想得罪了素來有交情的葉楚甚罷了。”


    在那皮鞭的撫觸之下,驀嫣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手指都有些僵直了。“聽說北親王前幾日還熱心地做人情,想讓我家公子成全了我與葉公子的情愫。我正想著該要如何感恩零涕,不想,現在就有機會了。”她沒有瑟縮,反而是涎著臉皮迎上去,說著客套話:“隻不過,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微微笑了一笑,她垂下眼瞼,知道此時此刻,不能在他麵前太依附蕭胤,以免引起他的怒氣,平白地遭殃。


    既然他也坦言不想得罪了葉楚甚,那麽,唯有祈禱他能看在葉楚甚的麵子上,不對她有太過殘酷的舉動才好。


    “本王看你也該是個識相之人,定然不至於做一些損人又不利己的事。”一般的女子在如此情境之下,早該嚇得瑟瑟發抖了,可眼前這個女人,竟然還能如此鎮定,笑得像朵花似的。毀木措知道自己遇上了個難纏的對手,立馬拉下臉來,生硬的語調,深邃陰鷙的眸子像是兩塊寒冰,致使他此刻從頭到腳淩厲得半分緩和也沒有。“不如,由你來為本王解解疑惑,待得本王茅塞頓開,本王便想辦法讓你跟著葉楚甚遠走高飛。”


    他的話一出口,驀嫣差點沒有噗地一聲笑出來。


    這話可真是讓人感激戴德呀,隻可惜,善解人意的他完全搞錯了方向。


    “我素來腦子就不怎麽好使,還有些笨嘴笨舌的。”堆起滿臉的笑,驀嫣繼續不緊不慢地拖延著時間:“隻擔心解不開北親王的疑惑,不如,北親王還是——”


    “少和本王耍嘴皮子。”毀木措猝然打斷驀嫣推脫的言語,平靜無波的黑眸陡然一眯,光芒轉為冷冽,臉上綻出一抹可怕的凜厲,讓人看得拚命顫抖。他用最低沉的聲音徐緩的開口,似乎已經沒用耐心了,直奔主題而去,薄唇fèng裏擠出的冰冷言辭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冰珠子,毫不留情地砸過去:“說!淩青墨到底是什麽人?!”


    驀嫣不由得微微戰慄。


    此種情形之下,無論是出於何種考慮,她都是不能說實話的。一來,若是曝露了蕭胤真實身份,固然會有不堪設想的後果。二來,毀木措一直很希望挑起葉楚甚和蕭胤之間的矛盾,此次,想必沒有人知道她被毀木措給擄來了,若是她透露了他想知道的秘密,難保不會被他殺了滅口,用以栽贓陷害。


    “顯而易見,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努力擠出燦爛的笑容,讓笑靨上的花兒開得更歡了。語畢,在毀木措黯沉的臉色之下,她竟然還兀自偏了偏頭,反詰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問題:“怎麽,難道北親王看他像個女人嗎?”


    見她並不配合,毀木措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黑眸裏閃動著跳躍的火焰,決定再給她一次機會,便有耐著性子問:“他與賀蘭太後到底是什麽關係?”


    “應該不是男人和女人的常見關係。”驀嫣垂下頭,笑了一笑,在那個空擋裏,她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反倒是閃神思索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問題。也不知蕭胤幹嘛要半夜裏去找那賀蘭貞,難不成是要施美男計麽?這麽想著,心裏有點說不出的醋意,抬起頭,她逕自又笑了笑,拖長了音調:“當然,也有可能是。”


    毀木措挑起濃眉,緊眯的黑眸中閃過了顯而易見的怒意,被她那笑靨如花的模樣給挑釁得怒火中燒,好半晌,才臉色嚴酷地一字一句給出最後的警告:“你和本王裝瘋賣傻?難不成,你是敬酒不吃,想要吃罰酒!?”


    “抱歉得很,我不會喝酒,一沾酒就醉。”驀嫣迴答得熟極而流,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迎來暴風雨的洗禮了,她暗地裏咬咬牙,做最後的心理準備,甚至尋思著要不要高聲背誦高爾基的《海燕》,給自己以精神上的力量做支撐。


    這下子,毀木措的臉是真正正地垮下來了。“你別以為本王不敢動你!”他突然伸出手,狠狠扼住驀嫣的下巴,那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的頜骨給捏碎。爾後,將手裏的皮鞭啪地一聲摜在地上,他慢條斯理地踱迴椅子上坐下,冷笑著吩咐一旁的人:“用這浸過鹽水的毛刺鞭子,好好地招唿這位討罰酒吃的嬌客,小心,不要抽花了她這張引人注目的臉!”


    暴風雨來臨了!


    隨著皮鞭很有質感地抽響,驀嫣隻覺得像是有類似猛獸舌頭的東西舔過自己的右肩,撕破了那本就不怎麽厚實的衣衫,爆發出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令人眼前不由自主地一黑。甚至於,那一刻,她能感覺到鞭子帶出的點點血跡噴在臉上和頸項上。


    這感覺,真是疼到了骨子裏,比不打麻藥做手術還要刺激!


    她還沒來得及發出一聲痛極的呻吟,接著,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像是源源不斷,接踵而來!


    據說,有些虐待狂很樂意於看到被害人痛哭流涕求饒的樣子,越是求饒,他就虐得越加興致高漲。驀嫣死死咬著牙,繃緊了腳尖,痛得眼前一陣昏黑,甚至不敢換氣,生怕自己一時痛唿出來,令眼前的毀木措更加興奮。


    當肉體的忍耐達到了極限,她終於痛得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又是一盆冷水潑過來,這一次,不僅僅是冷,那水漬濺在傷口上,隨即帶出了一波驚濤駭浪般的疼痛感,侵蝕著皮肉,把疼痛滲盡骨血中,令人幾欲瘋狂。驀嫣虛弱地張開嘴出了口氣,哀哀地慘叫了一聲,這才嚐到那濺在唇上的水是鹹鹹的,立馬醒悟過來,明白那潑醒自己的水是摻了鹽的。


    氣息奄奄地睜開眼,她看到毀木措湊近的臉,那上頭有著深深地惋惜。“你這是何苦呢?”他嘖嘖地搖頭感慨,就連眼裏的憐憫也帶著詭譎的目的性:“本王素來是個憐香惜玉的人,真的不想在你身上破例。”


    “你……還真是憐香惜玉呀……”驀嫣籲了一口氣,訕笑得有氣無力,原本開在臉上的燦爛笑花,已經懨懨地,似乎快要凋落了。


    伸手溫柔地撫摸著驀嫣的臉,順道擦去那濺在她臉上的斑斑血跡。此時的毀木措顯得很溫柔。“告訴本王,淩青墨到底是什麽人,此次前來北夷,目的何在?嗯?!”他把話說得很輕柔,聽上去一點也不像是在刑訊,倒像是在和情投意合的女子竊竊私語著綿綿情話。最後那帶著鼻音的“嗯”字一出聲,他的手便滑到了她右肩的傷口上,隔著已經破破爛爛的衣衫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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