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娘”很溫柔,進來之後衝著葉楚甚點點頭,也不多話,繞過屏風便來檢查驀嫣的傷口。而那暗器女則是鬼鬼祟祟地蹭到葉楚甚身邊去了。


    驀嫣像頭死豬似的癱在床上,閉上眼一動不動,任由“二娘”擺弄。“二娘”褪了她的衣裳,忙活了好一陣,輕手輕腳地將她身上那些擦破的皮外傷一一擦拭幹淨,又敷上味道不太好聞的傷藥,一點也沒有把她弄痛。


    那些火辣辣疼痛著的傷口在敷上藥之後變得涼絲絲的,是被燒燎一般的疼痛感驟然降低,驀嫣突然一下就感動了起來。自莫名其妙地穿越過來之後,除了衛王妃沈若冰和蝶兒布,這個“二娘”是第三個對她好的人,如今,沈若冰已經死了,蝶兒布明擺著是虛情假意,麵對著如此溫柔細緻的“二娘”,怎能讓她不油然而生想哭的衝動?


    “二娘”處理好驀嫣的傷口,將她身上換下的衣裳給拿走了。


    這時,屏風外傳來了葉楚甚和葉蔚晴的談話聲,驀嫣立馬像耗子一般豎起耳朵,決心一個字也不錯過。


    “你二哥呢?”葉楚甚的聲音很是低沉,聽起來頗有磁性。


    “二哥被阿爹關在靜室裏,看來,短時間是不會放他出來的。”葉蔚晴迴答得心不在焉,對於這個問題似乎並不關心,而是小聲詢問另一個疑惑,滿臉不敢置信的表情,有意無意地往屏風這邊望了一眼。“大哥,她真的是你的新歡?”


    “沒錯。”葉楚甚明顯語調含笑,一派氣定神閑地放下手中的杯子,對於這段“夾”出來的□供認不諱,承認得落落大方,一點也不感到難為情。


    “就這麽貿貿然帶個新歡迴來養著,似乎太不給那個女人留餘地了。”暗器女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納悶,充滿了疑問符號:“她半個月之後就要過門了,我們即便是不待見她,可她好歹也是皇上親自指婚送嫁的郡主呀。”


    那一刻,驀嫣突然有點哭笑不得。


    她還滿心打算地將葉楚甚視為最佳的長期飯票,卻不料,葉家上上下下早已經為她準備好了小鞋!


    “那個女人?” 葉楚甚極慢地重複了一遍,也不知是不是刻意轉移話題,立刻開始顧左右而言他:“晴晴,依你之見,皇上為何要為我們葉家賜婚,還親自送嫁?照理,父親早已辭官多年,一心經商,不再涉政,皇上此舉的用意究竟在哪裏?”


    “皇上當然是因為驀嫣們葉家有分量才下詔賜婚的!”葉蔚晴迴答得很有些得意,得意之中還帶著目中無人的驕縱:“皇上看得起我們葉家,向我們獻殷勤呢!”


    “皇上當然看得起我們。”葉楚甚輕輕哼了一聲,並沒有嗤之以鼻的味道,可驀嫣卻偏偏聽出了腹黑的味道:“不過,無事殷勤,絕非善意。皇上看得起的,恐怕是我們葉家如今樹大招風的萬貫家財!”


    “大哥!?”葉蔚晴怔住了,似乎沒有料到自家大哥會突然有如此腹黑的見解。“此話怎講?”


    葉楚甚失笑地搖搖頭,起身往前踱了幾步,突然轉過身去:“晴晴,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猜猜,為什麽皇上偏偏要將那個女人賜婚於我?”


    葉蔚晴偏著頭,想了好一會兒,這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難道,就因為她父親衛王與我們阿爹以前是死對頭,所以,他希望我們收拾收拾那個女人?”


    “倘若有這麽簡單就好了。”葉楚甚略略低頭,嗓音醇厚,半褒半貶地揶揄了一下,惹來那暗器女不服氣的一哼。“昭和郡主蕭驀嫣乃是衛王的獨女,自幼被軟禁於禁宮之中,十數年來,沒人知道她究竟是什麽模樣,或者說,根本就沒人知道她究竟是死是活。而五年之前,先皇駕崩,新皇登基,衛王前往京師奔喪,卻意外猝死,號令青州北疆三軍的兵符至今下落不明。”葉楚甚頓了頓,突然將聲音壓低了些,繼續訴說著自己的推測:“我猜,皇上這次賜婚,恐怕是想借她的名來陷害我們葉家,然後一石二鳥,將財富與兵權一併據為己有!”


    “倘若果真如此,那我們不是很危險?!”葉蔚晴聽完便有些著急了,連連跺腳。


    “嗯!”葉楚甚點了下頭,突然轉過身,直直望向屏風這邊:“如果一切真的如我所料,那麽,那個女人恐怕更危險!”


    驀嫣突然打了個冷噤。


    以葉楚甚那犀利的眼神,難道會沒看出自己是裝暈的麽?


    他毫不避諱地在她麵前與葉蔚晴討論這些陰謀陽謀,究竟有何謀算?


    驀嫣正在暗自揣測著葉楚甚這狐狸的險惡用心,他與葉蔚晴卻突然停止了交談。驀嫣定睛一看,發現那溫柔的“二娘”又進來了。


    她帶了衣裳與驀嫣換上,依舊是那麽輕手輕腳的。等到她弄妥了一切出去時,驀嫣見著她向葉楚甚打著手勢,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二娘”竟是個啞巴。


    可惜,驀嫣對手語完全沒有研究,不知道那些動作究竟代表著什麽意思,隻知道葉楚甚和葉蔚晴見了以後都不再說話了。


    隨後,葉蔚晴便跟著“二娘”一起出去了。


    眼見著葉楚甚朝著屏風的方向過來了,驀嫣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繼續偽裝昏迷不醒。


    葉楚甚走到床邊,也不說話,隻是一直看著裝暈的驀嫣,讓她裝暈也裝得略有幾分不自在。


    也不知過了多久,驀嫣感覺葉楚甚將手徐徐放在自己的胸口上,也不知是不是有進行不良劇情的打算。她屏住唿吸,想要控製住自己即將紊亂的心跳,誰知,葉楚甚卻突然用力地往下一按,驀嫣隻覺得胸口那翻湧了許久的血氣快速上湧,一個沒忍住,起身張嘴便吐了一大口血!


    “你終於醒了。”葉楚甚瞥了驀嫣一眼,那表情似笑非笑,言語中有意無意地強調著“終於”二字,帶著一種看透表象的嘲弄。


    驀嫣裝做沒聽懂,很勉強地幹笑了兩聲,用袖子拭去唇角殘留的血,思索著怎麽樣找機會繼續裝暈。


    “你怎麽會中了‘一吻絕魂’?”他手裏把玩著那塊玉玦,居高臨下地打量驀嫣,在她打算再次裝暈之前,突然問了個讓她立馬放棄裝暈一途的問題。


    “一吻絕魂?”驀嫣愣愣地重複了一遍,挑出四個字的重點,覺得似乎不太對勁。如此香艷的名號,難道是□?不過,根絕她的後媽直覺,□不是向來和“下”這個動作搭配的麽,與“中”這個動詞搭配的,唯有——


    她隱隱明白了大半,小心翼翼地問出口,衷心希望他否認。


    “是毒麽?”


    “對。”他點點頭,刻意補充道:“來自南蠻的奇毒,無藥可解。”


    驀嫣頓時傻了眼,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耷拉著頭,心底不斷狂喊著發泄鬱悶,可表麵上仍舊維持是一副半癡呆的狀態。


    來自南蠻的奇毒,看來一定和蝶兒布脫不了幹係了,也不知是早在皇宮裏就被暗算了,還是在船上麻痹大意著了道。


    就在驀嫣無比喪氣,隻覺得穿越人生一片灰暗,似乎再也沒有光明前途的時候,葉楚甚又說話了:“你就是昭和郡主蕭驀嫣吧?你不是應該與禦駕同行,半個月之後才到達徽州與我成親的麽?為何會身中劇毒,獨自被不明身份的人追殺?”


    作為後媽,倘若有個憤懣的讀者在罈子裏對某作者進行不點名的人格以及文格鄙視,並且不厚道地上了人參雞湯,你越看越覺得她是在影she你,那麽,你敢不敢英勇無畏地衝上去,大聲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彪悍作者?


    根據驀嫣後媽的無良猜測,即便閣下是想掐架想慌了,估計也會聰明地披上abcd無數號馬甲,輪番上陣打抱不平,且堅決不會承認自己與那不知名作者沾親帶故。


    所以,在如此時刻,驀嫣也絕不會腦殘到貿貿然去對號入座,輕易被他套出話來。


    葉家為了迎接她,早就準備好了小鞋了,倘若她就這麽承認了,鬼知道這葉楚甚會拿什麽法子收拾她?


    躊躇之下,驀嫣憋足了一口氣,最終,憋出一個很無辜的笑容和一句很欠揍的話:“葉楚甚,如果我說我不是,你會信嗎?”她努力睜大眼,力求在語調上達到模稜兩可的效果。


    沒錯,這就是驀嫣的應對。想要給她下套子,她也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正,她可沒有承認的,信與不信都是葉楚甚的事,和她沒關係。即便最後被拆穿,她也可以將責任推卸得一幹二淨。


    葉楚甚不置可否地盯著驀嫣,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深沉黝亮的黑眸中帶著一絲令人費解的光芒,似兩簇刀光,說不出的鋒利。


    驀嫣被他盯得有點毛骨悚然了,原本無辜的笑似乎也漸漸成了小心翼翼的賠笑。滿心的惶惶不安。


    為什麽,她越看他,越覺得他笑著的時候像極了蕭胤?


    一樣的深不可測,一樣的詭譎狡黠。


    倘若有一日,當腹黑狐狸甚對戰腹黑狸貓胤,會不會類似張飛殺嶽飛,殺得滿天飛?


    就在驀嫣的笑臉快要僵掉之時,他好整以暇地在床沿邊上坐下,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描過驀嫣臉頰的輪廓,帶著刻意的撩撥。


    “好一張無辜的臉。”他意味深長地低聲嘆息,如泓潭一般的雙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動,一霎間,電到了驀嫣,讓驀嫣的心狠狠狂跳了起來!


    他的手一路緩緩往下,最終擱在雪白暖軟的被褥上,離驀嫣的裙擺至多不過一厘米。


    難道他要——


    驀嫣突然像個滯留閨中的大齡剩女,初次相親就遇到了心儀的對象,連眼睫毛也不禁激動得顫抖!


    好——曖昧呀!


    “好一雙——”他繼續嘆息著,俊秀的眉目間擦過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懶洋洋地拖長了尾音,趁驀嫣不備,突然眼疾手快地扣住她那半殘廢的腿。“好一雙不良於行的腿!”他瞥了一眼驀嫣那雙自小就不方便的腿,輕哼了一聲,深幽的眸底平添一抹訕笑,似乎那雙軟弱無力的腿就是驀嫣偷雞摸狗之後留下的的證據,無法抵賴。


    驀嫣立馬傻眼了!


    “蕭驀妍,你承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並不重要。”他似乎已經篤定了驀嫣的身份,逕自起身,朝前踱了幾步:“半個月之後,禦駕親臨徽州,屆時,若是送婚隊伍中還有另一位郡主,你猜,你會得到什麽下場?!”


    驀嫣愕然了,快速地在腦中拚湊分析相關信息,思索他話語中所暗藏的告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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