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支持太子的大臣抬眼看向皇位上的男子,見他對著這般情形竟露出笑容,心中如同墜著重石一般。再看周圍人,有不少對他們流露出了鄙夷的眼神,更是令他們心裏萬般不是滋味。


    眾人都知道,皇後見過這位蜀王妃後對她很是滿意,皇帝考究過她的氣魄與談吐,也是讚嘆不已。蜀王穆淳沒有選擇位高權重的大臣家的千金,而是選擇了一名江湖女子,卻仿佛因此更加得了民心,在眾臣和百姓心中建立了牢不可破的地位。


    阮貴妃的情緒變得十分暴躁。


    除了在皇帝跟前,她仍舊顯得溫柔如水、儀態萬千,其餘時間裏都蹙著眉、板著臉,合宮眾人見了她恨不得退避三舍,蔓蘿宮的宮人門更是每天提心弔膽、小心翼翼,身怕一個不小心犯錯,被當成發泄的對象。


    後宮中唯一一個選擇在此時踩到阮貴妃尾巴上的人,便是如今宮中唯一的公主,安盈。


    “你再在你父皇麵前說這種話,別怪我不顧情麵!”阮貴妃在蔓蘿宮中大發雷霆,“你是公主!是金枝玉葉!你以為你的榮華富貴都是白享的?你以為長大了就可以按著自己心願隨意嫁個人兒女情長?你當真……”


    “母妃!”安盈冷冷打斷她,“我是公主,金尊玉貴,為何不能?”


    阮貴妃怒極反笑:“你以為,一個小小侯爺,可以逃得脫薊崇的手掌心麽?”


    “什麽意思?!”


    “以薊崇的手段,要了他令遙的命隻是小菜一碟!”


    安盈擰起眉,難以置信地看著阮貴妃:“原來你竟是這種人……”


    “不然呢?我是哪種人?”阮貴妃冷冷笑著,眼底有一絲失魂落魄的意味,“不然我如何得到你父皇寵愛?又怎會生下你哥哥和你?你以為,你們如此得父皇恩寵,是因為什麽?”


    她苦笑著跌坐在軟塌上,搖著頭道:“你哥哥與穆淳爭權,已不是一兩日的事,他們二人……若是穆淳將來坐上了你父皇的位置,你哥哥就隻有死路一條!你素日不關心朝中事,但這些天恐怕也知道了,令遙是穆淳的人,你們……”


    “那又如何?”安盈厲聲道,“我若嫁了他,他就是我的人!”


    殿外傳來擊掌聲,兩人愕然望去,竟是聖駕親臨,慌忙上前迎接。


    皇帝麵帶笑意,望著安盈道:“這才是朕的好女兒。”


    阮貴妃眼皮一跳,強笑道:“陛下,您說什麽?”


    “朕說,娉婷這樣有骨氣,當真有朕當年的雄風。”他看著安盈,笑道,“這兩日朕仔細想過,既然你態度這麽堅決,真逼你嫁入了薊府,恐怕你再也不會如在宮中一般快樂。”


    安盈忙點點頭。


    “左右薊崇如今也不是非籠絡不可了,”他抬眼看了看阮貴妃,“近來發生的這一出出鬧劇,雖然薊崇勉強為自己撇清了幹係,但誰人不知這都是他所為?朕都替他覺得丟人!”


    “可是陛下!您也知道薊崇與蜀王是水火不容的啊!那個令遙,擺明了就是蜀王的人,您把娉婷嫁過去,他們會怎樣對她,您想過麽?”


    “你錯了,”皇帝深深看她一眼,“娉婷是朕的女兒,將來萬一有什麽事,朕要為她留一條後路。”


    阮貴妃如同五雷轟頂般,瞬間呆立當場,安盈則有些擔憂道:“父皇……”


    “放心吧,”皇帝拍拍安盈的手,“朕方才,已經把你與薊敏的婚事退了。”


    安盈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父皇,阮貴妃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深夜,薊府。


    奢華的廳堂內,飛須濃眉的中年男子滿臉陰沉,握緊的手背上布滿暴突的青筋,他抬起狠厲的眼,看向在眼前團團打轉的年輕男子,戾氣湧向眉心,忍不住一拳將手旁茶盞掃落。


    刺耳的碎裂聲響起,薊敏滿心的煩悶被打破,心中升起一股委屈,衝到薊崇跟前帶著哭腔道:“陛下這是什麽意思?如今咱們薊府失勢,他便要這樣羞辱咱們麽?想當年父親在朝中唿風喚雨、威風凜凜,如今不過暫時低落,竟遭遇退婚這種踐踏!”


    薊崇狠狠看著他:“你整日就知道四處呈威風,哪一點像我的兒子?在外麵受了一丁點委屈就來找我告狀,也不怕別人笑話!”


    薊敏見薊崇動怒,癟著嘴辯解:“那不是讓父親心中有數,那些人敢跟您過不去嘛!我都是收拾過他們才來告訴您的。”


    他想到什麽,憤憤道:“明日退婚之事傳出,軍營那幫人還指不定怎麽暗地笑我呢。受了這麽大的氣,讓我咽下去,絕不可能!皇家了不起?別說一個安盈公主了,如今哪怕是他有十個八個公主,我也要一併娶來!”


    薊崇意味深長看他一眼,薊敏被父親看得心裏發怵,試探著問:“父親,您……會幫我雪恥的吧?”


    “雪恥?”薊崇滿臉鄙夷之色,“我怎麽就生了個你這麽沒出息的東西?”


    薊敏悶悶地站著,不開口了。


    “如今,咱們薊府是大不如前了!想當年,我費了多大功夫在才朝中站穩腳,成為一個無人敢欺的人!偌大個炎朝,就連皇帝都要聽我的,四海無不臣服於我,怎麽就被一個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給害成這樣?”


    他搖了搖頭,眼中恨意越來越深。他喚來心腹下人:“今日派去打探宮中情況的人怎麽還沒迴來?”


    那下人小心翼翼覷著薊崇與薊敏:“正要迴稟老爺,人方才迴來了,說……”


    “說什麽?!”薊崇猛地拍了一下茶幾,震得那人耳朵都疼了,他慌忙跪下,卻聽薊崇喝問道:“快說究竟怎麽迴事!不然要了你小命!”


    “究竟怎麽迴事?”修葺得清爽簡潔的宅邸內,輕璿吃驚地問前來報信的奚雲。


    奚雲瞄她一眼,低下頭道:“我還是不說了。”


    “你小子,”輕璿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什麽要緊的事,要連我也瞞著?”


    “瞞你恐怕有點難,隻是……你別生氣。”奚雲捂著腦袋,皺著眉。


    “怎麽迴事?”輕璿挑眉,“快說!”


    奚雲湊到她身邊耳語一通,輕璿瞪大眼:“天哪,一個令箬,一個公孫淩,如今……”


    “又有一個公主。”奚雲接過她的話。


    輕璿想到自己是公主的事乃是絕密,知道的除了穆淳等人,隻有同自己相知多年的方湛和遠在梁州巫雲山莊的飛雪夫婦,奚雲並不知情,於是沒有告訴他,其實她並不懼怕安盈的身份。


    於是不知情的奚雲依舊擔憂著。


    “令遙……”此時的薊府,一身威凜之勢坐在案前的薊崇牙關緊咬,眼中滔天的怒火幾乎要將眼前的小廝嚇破膽。


    當年與令遙一同前往蜀地擒拿反賊張守成時,他隻當令遙是個靠著父輩蔭庇的小子,渾然不將他放在眼裏,後來他才慢慢知曉,那時令遙早已與穆淳合謀要瓦解他與太子的勢力。如今這小子更是連他兒子的未婚妻都敢搶,當真是活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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