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王宮正殿,穆淳眉頭緊鎖,目光如雨後空氣般微涼。


    坐在他下首的張文鋌望了一眼殿外,微笑著道:“雨已停,小王也該走了。”


    穆淳點頭:“多謝告知,你的意思我明白。”說罷喚唐犁送張文鋌迴宮。


    他目送張文鋌離去,雙目盡是寒意,忽然殿外紅裙一閃,穆淳的嘴角染上了溫暖的笑,看向走進的少女和她身後的銀裝男子。


    “聽聞你已來了半日,還在思襯到底是何事耽擱了你,沒想到你是先去拜見青門代掌門了。”


    “你好意思說,”令遙大步上前,毫不客氣地坐在張文鋌坐過的地方,“我若是先來拜見蜀王殿下,恐怕青門代掌門就要遭殃咯。”


    穆淳才發現雖然令遙神情隨意,輕璿卻雙眼微紅,忙問道:“怎麽迴事?”


    令遙挑眉看向輕璿,輕璿隻得自己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你真是……”穆淳聽後氣得不行,“我當你是個多穩重的人,沒想到你還會做出這等羊入虎口之事!”


    “我沒事啦,”輕璿擺手,“這不是好好的麽。”


    “好好的你眼眶怎麽紅了!”


    輕璿與令遙臉上皆閃過一絲尷尬,沉默著沒有迴答。


    穆淳挑眉看著他們。


    良久令遙才開口問:“對了,我方才見唐犁送了張文鋌出去,他這麽晚了來幹什麽?”


    “心中有事憋著睡不著而已。”穆淳將張文鋌所言複述了一遍。


    “什麽?”輕璿瞪大眼。


    “有什麽好奇怪,”令遙瞥她一眼,“太子若是不在大理作一番文章,我才會覺得怪呢。他總不至於拉攏三代老臣、掌各項要務的老狐狸白騫吧,隻好拉攏張文鋌了。不管拉攏誰,隻要能阻撓穆淳都行。”


    “可張文鋌轉頭就來告訴了你。”輕璿看向穆淳。


    “可不是轉頭,我猜太子已找了他很久了,是他自己還搖擺不定,不知該聽從哪邊,今天才做了決定而已。”穆淳道。


    “不論如何,太子的算盤是沒打著。不管是張文鋌,還是假撫南軍的事。”輕璿緩緩道。


    夜色已深,三人卻都各懷心事。令遙看了輕璿很久,才輕聲道:“今天對不起。”


    輕璿抬頭,見穆淳似乎沒聽到他們說話,便也悄聲說:“是我自己不好。”


    “我真的覺得,我總是在冒犯你。”令遙垂頭,燭火的光影籠罩在他眉間睫梢,在臉頰上投下細密的陰影,“從眉山到大理,一直都是,我怕以後自己還會這樣,先提前道個歉。”


    “你知道自己會做錯事,卻不是想著避免,而是提前道歉?”輕璿眨巴著眼,臉頰紅紅的。


    令遙垂首,點了點頭。


    唿吸不知何時停頓了一下,輕璿抬頭大聲喚道:“穆淳!”


    穆淳迴頭。


    輕璿愣愣地不知該說什麽,想了會兒才說:“我看我們現在迴去也睡不著,不如我跟你們說個故事。”


    這是深埋在她心中的一件事,如水般溫柔,如針般刺心,她本不願對任何人提及,卻在與穆淳重逢後逐漸覺得此事應該與他說。她之所以會現在才說這個故事,是因為它與令遙也有一些關係,她想著,等到哪天再見到令遙,便當著他們兩人的麵說出來,好過多重複一次。


    她現在十分想要說,可能是因為今日被令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戳中了心,也可能是隻有這個故事才夠填補這個再見令遙的不眠之夜。


    作者有話要說:  等下二更,更的又是一個類似於番外的故事,是輕璿的過往……


    喜歡的話歡迎收藏評論,我會繼續努力噠!\(^o^)/


    ☆、第35章


    那是泰元十一年,她與穆淳在京城走散後。


    離散時,穆淳帶著珠兒,與珠兒分開後,他又遇到了令遙。可對於輕璿來說,那是一段不為人知的歲月,人皆以為她那段時間獨自漂泊,直到與珠兒、子珩、方湛他們相遇,然而隻有她自己知道,那段時日並非空白。


    填滿那段時光的,是兩個女子,一個叫闌歌,一個叫青鸞。


    初遇她們時,輕璿還帶著孩子般的稚嫩,甚至告訴她們,她們的名字能讓她想到一些美妙的詞句:


    燈火闌珊,笙歌曼舞,


    黃卷青燈,鸞鳳和鳴。


    兩個已過韶華之年的女子笑眼盈盈看著她,她卻不好意思地問,自己是不是很可笑。


    她說,她們是她離家後第一次認識的人,除了家裏人,她不知道如何與人相處。


    兩人臉上布滿疼愛,她以為她們都是極平和的人,所遇之事也皆是和暖順心的。那時她還不明白,歌舞坊不隻是聽樂賞舞的地方,她的母後從未跟她說過這些。


    闌歌是膚白如玉的女子,歌喉如鶯般婉轉,每到夜色闌珊時,青蔥指下撥弄一把琵琶,低吟淺唱,引得無數聽客如癡如醉。青鸞則是整個雲崗鎮最冷艷的舞姬,有著淩然如傲雪的神情,唯有在起舞時才顯露出柔不可折的一麵,她的輕盈柔媚配上闌歌的琵琶音,是蒔花館最引人入勝的情景。


    輕璿被人迷暈送入蒔花館那日,便結識了被稱為“蒔花雙姝”的闌歌和青鸞,自此她化名“璿兒”,三人常在一處、姐妹相稱,可直到青鸞死的那日,輕璿才知曉她一直埋藏的心事。


    那是一個春夜,輕璿坐於煙紗簾帳內撫琴,蒙蒙淡紫色之外,是一片與輕柔琴曲無法相融的吵嚷聲,輕璿蹙著眉輕攏慢撚,心中嘆息,不管過多少時日,她都無法習慣這雜亂喧囂的風塵俗世。


    那些客人聽完曲便去了外間飲茶,輕璿從側門悄悄溜出,本想休息片刻,蒔花館的媽媽卻親自來找到她,說要她接客。


    在歌舞坊內,“接客”和“助興”是不一樣的,輕璿原本想著,自己年紀太小,還無法在這紛亂世間立足,唯有在此蟄伏等待時機,再去尋謀生路,可她沒想到,老鴇會讓她這麽早就接客。


    闌歌在一旁聽了,立刻擋在輕璿身前:“璿兒才十二歲,這麽小就讓她接客,媽媽你也不怕傷了她身子!”


    老鴇絲毫不讓:“遲早都是要接的,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麽關係?”


    輕璿心中打鼓,青鸞見她可憐的樣子也厲色道:“就是因為媽媽這麽沒有底線,才讓我們好端端的歌舞坊淪為妓院的!禍害我們還不夠,連十二歲的孩子也不放過,幹脆摘了蒔花館的牌子,改成採花院算了!”


    老鴇頓時來了脾氣:“青鸞,別以為我治不了你!還好意思說我禍害你,我禍害到你了嗎?哪次不是闌歌擋在你前麵?若沒有闌歌,你早就被那些男人糟蹋過幾百次了!現在又在我這擺出一副玉女的樣子給誰看呢!”


    說罷又指向闌歌:“處處的歌舞坊都是這樣,偏你們要演些姐妹情深的戲出來。你自己抓乖賣俏就罷了,還要攔著我做其他姑娘的生意,今兒我偏不由著你們,璿兒若是不接客,就離開我蒔花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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