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你太太眼裏吧。”他揶揄道。


    李一聳聳肩,對此種說法並不反對,“我當然會把我太太的想法看作是女人的想法。”


    肖潛一進門就按開了水壺的開關,不一會兒,燒水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他挺身站在窗前,窗簾隨風微微擺動,臉上的笑容,竟讓人硬生生看出幾分艷羨的味道。


    唐詩和苗蕊敲響房門的時候,水壺的水剛燒開不久。


    房間裏總共就一大一小兩個沙發,苗蕊一進門便毫不客氣地坐到李一旁邊。唐詩站在一旁望了望那個獨立的小沙發,想著還是要留一個給肖潛的吧。她猶豫著,挪到了牆邊,同樣毫不客氣地坐在長條的桌子上。


    對於她的這個舉動,正在倒水的肖潛看著,倒是無聲地笑了。


    遞給苗蕊一杯水,再把他剛才沖好的奶茶遞給唐詩,“這種沒有紅豆口味的,將就一下。”


    冒著熱氣的杯子裏已經能聞出奶茶的味道。應該是哈密瓜口味,很香,很甜。


    可唐詩並沒有接。


    她越過肖潛,一隻手搶過苗蕊端在手裏的那杯水,平放到胸前,說道:“我戒了。”


    房間裏一片寂靜,隻有苗蕊不捧場的嗤笑一聲:“聽過戒菸戒酒,還沒聽說過戒奶茶的。”


    唐詩並不做解釋,隻無聲喝著那杯白開水。不停的舉杯,就像是裏邊被放上了讓人尤其喜歡的蜜糖。


    苗蕊識相的抱著劇本拉著李一不鬆手,他們偶爾會想起在另一個角落站著的導演,便轉過身來詢問一下建議,肖潛便時不時說上一兩句。


    唐詩卻是徹徹底底被遺忘了。


    插不上話,她就隻能無奈地老老實實坐在這邊,除了多數的“嗯”、“哦”、“是嗎”之外,總要再說幾句別的。


    譬如此刻,肖潛問她:“有男朋友了嗎?”


    前一刻還在不停地小口喝著水,這一刻就猛然放下舉杯的手。


    空調的風吹的唐詩有些涼,垂首一瞬,發現那杯水折she的屋頂銀白色的光傾瀉在手心。李一似乎正在叮囑著苗蕊:“雖然重新背誦新台詞會很累,但你一定不能出錯……”


    男女之間,還真是捉摸不透。


    她奇怪,肖潛是以什麽樣的心情來問這個問題的——


    “你呢,你有女朋友嗎?”


    “……沒有。”


    “是嗎。”唐詩依舊是那副不怎麽在意的樣子,她就像是在品嚐一杯酣醇的紅酒,用心的觀察著杯子內的每一道波紋,再迷戀的撫摸上冰涼的杯壁。“我有。”她說:“是相親認識的,打算等再收收心,差不多就要領證了。”


    還記得以前,唐詩說過她最喜歡在嘈雜的背景下,跟肖潛說悄悄話的……


    沒有人可以用最恰當的形容詞來描述肖潛這時候的神情。


    他前一刻還在向kelvin取經該怎麽挽迴她,這一刻她突然就像個局外人一樣的抹殺他所有念想。


    那樣糾結,那樣無助,那樣痛……以至於唐詩自己都開始懷疑、後悔——是不是不該這樣告訴他的?是不是她做錯了??


    ☆、第四十九章晚來天欲酒,我幹杯,你們隨意(3)


    ?  電影開拍的第三天,西塘開始不時地下起了雨。


    天氣驟然轉冷,偏偏最近幾天拍的全是外場,出門就總是少不了要多帶一件外套。


    苗蕊下了第一場戲,坐在棚下讓化妝師補著妝,唐詩便悠閑的坐在大傘下敲鍵盤,偶爾透過滑下的雨簾,觀賞著另一方天地。被買來暖手的熱咖啡已經放涼,眼看著肖潛緩步從廊下走來,她卻被局限的無處可逃。


    這把傘下原本就隻有唐詩一個人,肖潛的緩步而來,自然一坐,徹底將這個小小的空間,變得獨立且私密起來。


    急速落在地上的雨滴讓不遠處的人們聽不太清他們的談話。


    他問:“真的有男朋友了?”


    移動在鍵盤上的雙手驟然停下,唐詩一把合上筆記本的顯示屏,再把涼掉的咖啡隔空扔到垃圾桶裏,這才轉過頭來看他。


    “有沒有重要嗎?”


    “不重要嗎?”


    唐詩微微抬頭,隔著雨簾望出去。


    “我們認識多少年了?肖潛,你還有印象嗎?”


    被問的那人點點頭,“少說也有十二年了。”


    “我不管我現在是不是有男朋友,我們總還能做朋友的。”唐詩輕描淡寫地提起:“這話我跟陳清然也說過。不過我在劇組的作用也不是多大,所以你要是不想,我會安排盡快離組,不會困擾你。”


    就這麽簡簡單單近似於威脅的幾句話,唐詩相安無事的在西塘呆了將近一個月。


    劇組整體牽去橫店的前幾天,纏綿多時的陰雨終於有暫停的跡象。


    足足半個多月的傾盆大雨啊。


    每每閑來無事坐在冷飲店裏,透過木窗伸長脖子看落在河麵上的細絲線,唐詩都會失神的驚覺自己像是在看另一個世界。雙手交疊的敷在雕花木窗上,下巴墊到上麵,連續不斷纏綿的大雨,透過窗外,似乎真的把她帶迴到了千年前的某個時空。


    從下雨的第一天起,她就把行李箱裏的那幾雙帆布鞋全部扔迴了箱子最底層,每天出門依舊是那兩雙涼拖。年紀越大,她這人反倒是越懶,寧願出門的時候兩腳冰涼,也不願意蹲在地上費時又費力的刷幾隻鞋。


    老實說,唐詩對這些天來的雨可謂是恨之入骨。因為她的原著裏並沒有發生在雨中的情節,可肖潛偏生對南方的陰雨情有獨鍾,硬生生非要把整部劇瀰漫到霧蒙蒙的雨氣裏。


    到底是是誰說過,人的情境,會隨著淅淅瀝瀝的雨滴聲無界限的發生改變這話的?


    為了最大限度的保留劇本原貌,她這些天是真的沒有一刻在休息。


    不過雖會抱怨累,可每次從鏡頭裏看拍出來的成果的時候,又是真的佩服。


    佩服肖潛。


    不知道他是在國外呆的時間久了膽子變大,還是他天生就適合吃這碗飯。敢把一部古劇拍得這樣偏激和極端,在國內還真是從未見過。


    恰逢離開前的這一天是中秋,新聞說今年的中秋節,月亮頗有些看頭,是與超級月亮和月全食相連。還說最佳的賞月時間在晚上八點到九點。唯一遺憾的,大概就是在國內看不到月全食了。


    拿了件稍薄的外套係在腰上,唐詩一個人慢慢悠悠地往長廊那個方向走去,把苗蕊的唿喊聲甩在腦後,不予理會。


    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要跟苗蕊一同出門。不管怎麽說,苗蕊好歹是個明星,雖說然今天這個日子大多數人都在家裏盼望團圓,可出來遊玩的人也不見得會少。


    平常這個點,是長廊裏正熱鬧的時候,可今天,好多店鋪早早就關門了。河對岸的飯店倒是依舊華燈高掛,客人來來往往,服務員從裏間往外的跑著就沒停下過。


    被唐詩壓在箱子底的帆布鞋這幾天終於被翻了出來。


    她今天穿了一雙白色薄底的,踩在高高低低的石塊上,有些硌腳。


    幾分鍾前買來的冰激淩已經吃得差不多,微微的涼風吹來,倒是真感覺到一絲涼。好不容易見到有垃圾箱,她把吃剩下的冰激淩扔進去,轉身便看到身後一家店的玻璃邊上掛了一身套裝。


    她擦了擦手,往那家店裏走去。


    衣服是棉麻的。白色的t恤,領口和胸前繡著幾朵藍色碎花,配了一條深藍的半身裙。唐詩比了比長度,差不多是到腳踝。


    這似乎是今年比較流行的搭配,在外麵處處都可見。但在西塘這個地方,在這條煙雨長廊裏,這件水鄉長裙仿佛又感覺有些不太一樣了。


    唐詩找來老闆,問了問價格,當然少不了的還是要還還價。


    她該慶幸剛才出來的時候背了個大些的包,還能把換下來的衣服都裝進包裏,包括那件外套。這麽淑女的打扮,確實是不適合再把兩隻袖子酷酷的繫到腰上。


    兩隻手攏了攏肩發,唐詩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不再耽誤,直奔藍衣而去。


    藍衣是西塘酒吧環繞的街盡頭裏,最簡單的一間。


    她趕到的時候,除去不愛湊熱鬧的,大都已經到場。


    聽說李一今天晚上大手筆的包下了這裏。中秋佳節,卻跑來酒吧找團圓——唐詩一想到這兒,就忍不住舉大拇指——藝術人的思維,她還真有點享受不了。


    李製片被包圍在角落裏,一杯接一杯的灌著酒。坐得離他最近的,除了陳靈,還有這部戲的男主角,叫封樺。而肖潛,就一個人老老實實坐在吧檯聽歌,左手挫著下巴,右手拿著個玻璃杯,不時舉起來品嚐一下。周身豎立起的氣場,除去那幾位似乎在垂涎他美色的女演員,還真沒有敢去打擾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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