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亂想完了。”


    “我……抱歉。”


    “抱歉什麽?抱歉拒絕我要猥褻你?”唐詩嗤笑一聲,頗帶些嘲諷的意味,“說點別的行不行?”


    “……好。”肖潛照單全收,“十五的時候,你要迴家過節嗎?要是不,我帶你去賞北京城的花燈?”


    “兩種都不好。”唐詩輕描淡寫地拒絕,“我後天迴學校。”


    饒是肖潛再好的脾氣,也經不住她這樣的冷暴力。按耐住心中的衝動將她轉過身來,“唐詩,不要跟我鬧脾氣。”


    自從知道她的小名之後,就再沒聽過肖潛叫‘唐詩’這個名字了吧。興許也是許久未曾聽到,倒是換迴了她一絲理智。


    “不是鬧脾氣。”她尷尬地解釋:“來之前就訂好的票,後天下午1點。”


    默默放下心來,唿出口氣,肖潛臉色稍稍變好。


    “那我去送你。”


    “不用了,你忙就好。”唐詩想都不想的就拒絕,“我習慣自己去車站。”


    悟道休言天命,修行勿取真經。一悲一喜一枯榮,哪個前生註定?


    如果唐詩真的能夠知天命、能夠看到之後的一切,她想,她一定不會莫名其妙地就跟肖潛生氣,一定不會故意說這樣讓他難堪的話,一定不會拒絕他去送她……可惜,可惜——可惜悟道全由天命,修行必取真經。一悲一喜一枯榮,皆是前生註定。


    她怎麽都沒想到,這次的不歡而散,竟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麵。?


    ☆、第四十二章忽然遭世變……人貧傷可憐(1)


    ?  3月中旬,剛過了年不過一個月,四個多星期,短短的三十天。肖鴻——這個在政界叱吒了多年的老領導,這位肖潛心目中最神聖存在的神祗,隕落了。


    不過才一個月的時間啊,再次迴到北京,唐詩卻怎麽都找不到之前對她承諾,說要帶她在這裏安家的人了。


    茫然地跟著陳清然在清華園裏左拐右拐。


    也不過就是過了二十餘年中的幾百分之一,可被唐詩認定為有生之年遇到的最好看的板寸頭,她卻怎麽都不敢承認——那真的是韓丹陽嗎?


    上前攔住背著帆布包,一副無精打采的人,她簡明扼要的說出來意:“肖潛在哪兒?”


    “我不知道。”


    “我不信。”


    毫不在意地搖頭笑著,韓丹陽聳聳肩,“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那公司呢?他有沒有在公司?”


    “公司?”韓丹陽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她,嘲諷道:“你是真傻吧。公司註冊的資金是肖鴻的錢,怎麽可能還留著。哦,差點忘了告訴你,我跟肖潛兩個人,可是都被請進去喝茶了。”


    聽罷,唐詩猛地瞪大雙眼,衝上去拽住韓丹陽的衣領就問:“你們是一起進去的?你出來了,那肖潛呢?你怎麽可能不知道。”


    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她,正了正自己的衣服,韓丹岩越發不耐煩,“他是真沒跟你說過嗎?我們倆在一起,不過是相互利用。他利用我完成夢想,我利用他抬高身價。可現在,肖鴻變成了貪汙犯,我沒有理由再去關心他兒子了,你懂嗎。”


    聽到這句話,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陳清然上前將唐詩拉到身後,跟韓丹陽形成副對立的架勢。


    “抬高身價是嗎?”他輕鄙地冷笑一聲:“肖鴻就算是沒落了,隻要有肖潛他爺爺在,肖家在北京城就永遠都站得住腳。你隻要再敢說一句,我保證,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清華園還是之前的清華園。紫荊花雖然開遍,可停靠在路邊的大石頭卻不曾換過新裝。


    是因為它沒有思想嗎?


    自強不息,厚德載物。


    輕輕摸索著這八個字,唐詩禁不住想:肖潛,你現在是不是快要崩潰,想甩手離去,什麽都不要了?


    “別著急,他總會出來的。”


    出來?


    唐詩忽地轉身,抓住陳清然的衣角,“他會不會還在警察局裏?”


    “不會。”陳清然異常肯定的迴答。


    “你怎麽知道?”


    “我問過肖爺爺,他前天就出來了。”


    沮喪的低垂下腦袋,唐詩沉沉唿出一口氣。


    終於,她麵無表情地說:“我們迴去吧。”


    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唐詩都會嚐試推己及人:若今天換成唐醫生混跡政圈,最終翻身落馬,那除了肖潛,她大概誰都不想見。


    可她畢竟是女孩子。所以,他跟她不一樣。


    正如那天,陳清然沒有問她為什麽不再繼續尋找,一言不發的就領著她迴到車站,踏上了返程的火車。


    是因為他同她一樣的明白和理解肖潛吧。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4月17日,肖潛的生日,這一天,他滿22周歲了。


    6月1日,陰曆四月十九,是唐詩陰曆的生日。


    勿怪學校的老師都忌諱學生信神佛,因為那不止與書本的理念相悖。


    名聲再好的神婆,始終在唐詩的身上出了錯……


    渾渾噩噩地從冬等到春,再從春走到夏。


    6月20號,肖鴻的案子在這一天,被公開宣判二審的結果。


    12點的新聞聯播,唐詩獨自一人,坐在四餐裏,仰頭盯著吊在房頂的32寸電視,一動不動。


    畫麵並不是特別清晰。


    開場的預告隻有短短幾分鍾,沒過多一會兒,肖鴻就那麽淡然地出現在小小的方盒子裏,被兩名警部人員押解著,上了庭。


    唐詩不解,一個被銬上手銬,狼狽押解到法庭上的人,為什麽還能笑得那樣無所顧忌。他是忘了他年邁的父親了嗎?忘了那樣崇拜敬仰他的兒子、女兒、外孫了嗎?


    “xx省xx市中級人民法院審理xx市人民檢察院指控原審被告人肖鴻犯受賄罪、貪汙罪、濫用職權罪一案於2010年5月17日作出刑事判決,並於次日公開宣判。宣判後,原審被告人肖鴻不服,提出上訴……”


    “肖鴻犯受賄罪、貪汙罪、濫用職權罪一案應依法懲處,並數罪併罰。一審判決認定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


    “肖鴻及其辯護人所提上訴理由及其辯護意見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不能成立……”


    “裁定駁迴上訴,維持原判。該裁定為終審裁定。”


    駁迴上訴。維持原判——


    唐詩仰頭盯著電視屏幕,冷靜地逼迫自己迴想一審判決的結果什麽。


    當初看到新聞報導說肖鴻不服判決提出上訴的時候,她單純的以為,依照他們家的背景,依照他的本事,結果會變好的。所以對於當初一審的結果也隻是象徵性的聽了聽,並沒有過多的糾結。她依稀隻記得有被終身剝奪政治權利,沒收個人全部財產。還有什麽呢?


    單手扶著額頭,眯fèng著雙眼,她想了好久——對了,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判處、執行無期徒刑。


    無期徒刑。


    曾經閃耀在所有國民頭頂上最耀眼的一顆星,被永無天日的推進了監獄……


    星期日的午後,唐詩出神的躺在空無一人的家裏的大床上,大腦全部放空。想要極力的思慮些什麽,卻天不遂人願,人能奈天何?


    14點28分,一個不太吉利的時間。


    時隔三個多月,她終於接到了肖潛的電話。而手機的來電顯示,卻讓雙方都失卻了問好的機會。


    總是在網上看到各種抱怨——但能怪誰?能怨誰?


    一麵因為時代的進步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一麵卻又怨怪、嘲諷因各式手機忽略家人。


    你看,發達的通訊設備讓我們連最基本的詢問說好都省略了……


    “你……”


    鼓足勇氣不過才吐出一個字,唐詩便失言了。


    該問什麽?


    你在哪裏,還是你還好嗎?


    她問不出口。因為電話那端的人,必然不會有除了肯定之外的答案給她。


    “我沒事。”


    看吧,她就是這麽了解肖潛。


    良久的沉默,最終還是被唐詩聽出了那邊的端倪。


    那獨一無二的廣播印象,那一遍又一遍的廣播聲音——她有些心慌地問:“你在哪兒?”


    聽筒裏又是傳來一聲長嘆。


    他說:“我要走了。最近一班,去美國。”


    “……什麽時候迴來?”


    肖潛沒有迴答。


    那邊隱隱又傳來候機廳那最令人絕望的女播報員的聲音。她將要帶著某些重要的人,離開這個國度……候期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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