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說是血肉模糊,太過不實際,用到鮮血淋漓,又有些嚴重。


    暴力事件也不是第一次見,上學的時候學校裏就天天都有打架,但看著那張臉,唐詩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隨擔架車一起進去的,還有市南分局的人。


    在人群裏找到周季和方琦的時候,唐詩的臉色還是一片蒼白。


    周季告訴她:“我們大概要去警察局做份筆錄。”


    肖潛的眼角掠過周季的左手腕——那串獨特的佛珠,看來這就是陳清然跟他提過的那位直係師兄了。


    聽到筆錄兩個字,唐詩原本就蒼白的臉變得越發不見血色,連嘴唇都有些盲白起來。周遭一片混亂,她被來來往往的護士和醫生撞到一邊,半倚在牆上。


    “撞到了?”


    迷失的瞬間,她尋著聲源,向右一個轉身,用力的抱住肖潛,臉頰緊緊貼在他的襯衣上,雙手在他的腰後死死環抱著。


    被抱住的當事人一愣,溫柔的笑道:“好了,不害怕。”


    唐詩聞言一皺眉,反駁道:“我沒害怕。”


    可肖潛卻仿佛並不在意似的撫著她的後背安慰她:“嗯,你沒害怕。”


    無奈地在他的心口直嘆氣,也不再較真,唐詩隻敢對自己說:我真的不害怕。抱你,也是喜歡你。


    我喜歡你……?


    ☆、第十章欲得肖郎顧,時時誤佛弦(1)


    ?  即便是他們不住地往警察局跑了好幾趟,督察組工作人員遭不明身份人士毆打事件,最後也隻說涉案者全部落網,市長和書記嚴令依法懲處,絕不留情。除此之外的所有後續報導,任何一家報社都沒有其他的蛛絲馬跡可以刊登。連那幾位身陷其中的記者都不敢亂說話。


    唐詩無招可施,每天無所事事,她隻能重新拾起前幾天的超市案件。


    一連幾天,她都是一大早就跑到對麵,在正門口蹲點。為的不過是能採訪到除了當天的值班經理和周圍幾家商家之外的其中一位當事人。


    大概是人上了年紀,在家閑著沒事的時候都習慣到超市消磨時間。蹲點的第四天,她就等著了那位老太太。


    在超市旁邊的肯德基聽哭訴聽了有大半天,老太太說得跟值班經理也差不了多少。她們的意思,主要都還是被辭掉的員工的責任。


    唐詩無奈地做結論:現在這個世道,職位高的、還有弱勢群體才是整個話題的中心,他們這些人的利益才是第一位的。


    採訪了一圈下來,在這個嘈亂環境裏,還能幫被辭掉的員工說話的,維護也隻剩了幾個朝夕相處的其他商家的夥伴了。


    下午三點鍾迴到報社,唐詩便坐下開始仔細整理這幾天的勞動成果。


    周季偏偏這個時候跑過來湊熱鬧,“我那天就是跟你隨便一說,你還真去跑這個小新聞了。”


    唐詩一邊拿著筆在本子上寫著,一邊迴:“你說的也挺對的。我整天閑著也是無聊,出去跑跑說不定還真能弄出個四五六來。”


    莞爾一笑,周季一副迴憶往事的樣子。他打趣道:“是不是菜鳥都一個心態,寧願在外麵無聊的曬上一天太陽,也不願意在屋子裏吹空調坐著?”


    “這是女強人樹立的標杆。”


    習慣性地往旁邊的桌子上一坐,周季雙手環抱在胸前,“沒聽過那句話嗎:女人不要那麽忙碌,最好的歸宿是找個肯養你的男人。”


    “這不是沒人養我嗎。你給我找?”


    抱在一起的雙手鬆開,周季一支撐在身側,往前傾了傾身子,像開玩笑似的說:“我啊,我就挺願意的。”


    “給房給車嗎?”唐詩迴道,期間連眼睛都沒捨得抬一下。


    “……”周季低著頭,認真的看著正埋頭奮筆疾書的人,沉默的時間大概也就是秒針轉了三分之一個圈吧,他說:“給。”


    僅僅一個字,卻不再有之前那玩笑般的輕鬆。


    唐詩不以為然的迴了一句:“嗯,我麵子真大。”便又接著忙活她的新聞稿。


    像周季這樣的人,在此時此刻這樣一個情況之下,用如此嚴謹的語氣說一個“給”,那就表示他是認真的考慮過。可當事人卻自始至終都將這看成是個玩笑。也許不能說是玩笑這麽嚴重,隻是那人並不如他一般認真罷了。


    其實好聽與否又有什麽所謂呢。不是本身期待的那個答覆,就像是科技台快速播放的一年四季的變化——不過是無意中掠過的某個頻道。


    周季呆愣了半天,若無其事的笑了笑,問道:“那天跟你一塊兒去醫院的人是誰啊?”


    唐詩忙碌的筆尖一停,遮掩式的迴答:“一個朋友。”


    “……朋友嗎?”


    隻能說周季還是個斤斤計較的人吧。他自己的心情不太順了,那別人也不能痛快。隻見他拿過唐詩放在旁邊隨時參考的筆記本,輕描淡寫道:“別忙活了,稿子不一定落在你手裏。”


    “你今天中午出去喝酒了?”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說什麽胡話,我這不是正在寫嗎。”


    看她一副不聽勸的樣子,周季直接動手搶過在她手中快速移動的筆,“知道陳老師為什麽把這個採訪的任務交給你嗎?”


    唐詩大方承認:“因為我最閑。”


    “這個新聞就算是上報,占的版麵也不會太好,而他們……”周季抬眼掃了一圈或坐著或空著的桌椅,接著說:“不會為了一個連上報的機率都不確定的小新聞而無償跑腿。所以,確實是因為你最閑。”


    “……然後呢?”


    “然後?”周季嗤笑一聲,右手拿起剛才被他隨手丟在一邊的黑皮筆記本,翻開,打到密密麻麻被唐詩寫滿字跡的那幾頁,舉到她麵前,“可現在不一樣了。你做了這麽充分的準備,卻偏偏是最沒有資格寫新聞稿的那個。我相信,這個差事,在這個辦公室裏,有很多人都樂意替你接。畢竟,那隻是動動手指頭的事兒。”


    “憑什麽!”唐詩一臉的不服氣,聲音都變大起來。


    “不憑什麽。”周季不帶一絲感情的打斷她,“你費的功夫越大,撿了你這塊肉的人就越高興,越省勁。”


    “嗯,我信了你了。”說著這句話,卻一絲真正相信的表情和態度都沒有。


    “隨你。”周季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笑容,“我隻是事先給你提個醒而已,免得到時候受到的衝擊太大,一不小心變不正常了,那可就麻煩了。”


    周季的提醒,沒過多久就證明給唐詩看——那不是無中生有。


    陳老師一句“你經驗不足以免多生無謂的麻煩”,便把唐詩為之奔波幾天而得來的全部資料和消息,都轉交給不久前剛申請下記者證的一位前輩。


    這天晚上,她故伎重演。


    坐在g大門口的石階上,給肖潛打著電話,用的理由還是自己迷路了。


    記得有一次在計程車上,司機師傅開朗的跟她們講起女大學生一晚50塊的故事。據他說,那都是專門迎接他們這些勞累的計程車司機的。


    唐詩拉著肖潛坐在g大校門口,看著來來往往的西裝筆挺的身影和五花八門的私家車,跟肖潛說起了這個笑話。


    在報社呆的時間雖然不長,可多少也受了點薰陶。她像個資深媒體人一樣,指著對麵的方向一本正經道:“沒有確切的消息來源,因此並不能證明是確有其事還是那個司機自己在吹牛。”


    “這次是為什麽?”


    唐詩把手收迴來,愣了半天,“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迷路?”肖潛把一條腿伸直,覺得舒服了些,接著說:“上次是因為找不到工作,那這次呢?”


    提起迷路,唐詩也禁不住笑出聲來。


    “也沒什麽。”她說:“我就是還不太習慣。”


    一到下課的點,對麵的音像店就放起了情歌。


    是孤單北半球。


    那年,這首歌的歌詞,是男生女生都喜歡掛在嘴邊的情話。好長一段時間,街頭巷尾全部都是這個有些溫暖的男孩兒的聲音。唐詩曾感嘆,歐得洋是奇蹟,清清淡淡的一首歌而已,竟就這樣火。不曾想,很快,就已經沒有人再記得“少了我的手臂當枕頭你習不習慣?少了我的懷抱當暖爐你習不習慣”這樣美好的諾言。


    一個人的腦容量,總共就那麽點大,除去必須謹記的人和物,能再記得的,少之又少。人的記憶,才是更新換代最快的地方。


    伴隨著忽遠忽近的音樂,唐詩平淡的說起:“我前幾天跑的新聞,被社裏的前輩拿走了。雖然那隻是一個不怎麽起眼的小糾紛,真的是小糾紛。”她說著,伸出拇指和食指對接在一起,半晌,又放下來。“但這是我接的第一條新聞。我跑了很多個地方,死纏爛打了好幾個人才寫出一篇滿意的文章,結果……要署上別人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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