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看越心驚,翻看封麵,上麵寫著書名《黃粱》。再翻開最後一頁,結局是這麽寫的——


    “她突然醒來,有淡淡的香味傳來,黃粱米還沒有熟。”


    本書完。


    ……


    “靠!這什麽破結局啊!”


    她剛罵完,身子猛地一晃。


    她睜開眼,看著天花板。


    “……做這種顛三倒四的夢,真是……”她忍不住皺起眉頭抱怨。


    “無忌哥!”她連忙起床,稍稍梳洗,就去了魏無忌的屋子。


    她輕手輕腳地進了屋,小聲地喚道:“無忌哥,該起床了。”


    魏無忌還在靜靜地睡著,她又喚了一聲:“無忌哥?”


    她站在門口,沒有動。


    “無忌哥。”


    他睡得很安詳,嘴角帶著淡淡的笑。


    “無忌哥,你這個大騙子。”


    秦國得到信陵君死去的消息,心腹之患已除,急忙派軍隊攻打魏國,拔二十城,秦國勢力迅速向東方發展。


    這浮華的王宮,即便不停有宮女宦官走動,仍是冷清得可怕。


    在去往秦王寢殿的路上,所有人都畢恭畢敬地對他行禮。呂不韋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他想拉住一個人,問問他,他現在心裏是怎麽想的。


    一定有人一邊行禮,一邊在心裏暗罵吧。


    這就是所謂的陽奉陰違。


    這就是站在這個位置之後,所得到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站在這個位置上,可是卻找不到繼續站下去的理由。


    秦王的寢殿到了,那個被稱作秦王的孩子正在裏麵。


    可他沒有見到嬴政,先見到了趙姬。


    這個女人,無論如何去裝點得雍容高貴,都無法擺脫那股與生俱來的小氣。他不禁有絲懊悔,她好像也是被擺錯了位置的。


    “丞相是來看大王的嗎?”趙姬端莊地問。


    呂不韋點點頭,“他好些了嗎?”


    趙姬看了看裏麵,道:“他畢竟還是孩子,受了風寒就容易發熱,現在已經好多了。”


    “我去看看他。”呂不韋說著往裏走去,趙姬卻一把拉住他。


    “太後?”呂不韋挑起眉,疑惑道。


    趙姬抓住呂不韋的袖子,笑容有些苦澀,“我是否永遠隻能是太後了?”


    呂不韋沉下臉道:“太後請自重。”


    趙姬笑了起來,“自重?在天下人眼中,我早就沒有尊嚴。他們都說秦王是我們的孩子,他們都說晉a是你幫我送進宮的,這樣的我,不過是個身份高貴的ji女,我還有什麽尊嚴可言?”她笑著,偎進呂不韋的懷裏。


    呂不韋連忙將她推開。


    “清者自清。”


    趙姬又笑了一聲,“你以為在這個渾濁的地方,你真能保持清白?”她臉上都是諷刺,“你自己都不相信對不對?”


    呂不韋沉默。


    隻要一個人相信就好了。他沒有說出這句話。


    趙姬仿佛看出了他在想什麽,冷嗤一聲:“魏無忌死了,你永遠贏不過他。”


    呂不韋微微怔了一下,繼而目光晦暗。


    “或許吧……”他淡然道,“隻有這句話你說的是對的。”


    趙姬憤怒地哼了一聲,“你想裝作不在乎?你永遠也隻能是第二位!”她憤然轉身,摔袖而去。


    呂不韋在門邊站了一會,直到聽見身後傳來細小的腳步聲,他才轉過身,柔聲道:“為何不好好休息?”


    幼小的秦王披著寬大的衣服,靜靜站在空蕩蕩的大殿之中,突然讓呂不韋感到心疼。


    “你們很吵。”這個孩子在他麵前總是比較任性。


    他幫嬴政拉攏胸口的衣襟,擁著他走進去,“是我們不好。”


    嬴政突然問:“你是我的父親嗎?”


    呂不韋停住,看著他。


    秦王揚著頭,眼裏很清澈,也很幽暗。


    “不是。”他答。


    嬴政垂下頭,“他們在背後議論的不僅僅是你們,也有我。”


    “我知道,抱歉了,是我連累了你。”呂不韋摸摸他的頭。


    “為何你不是我的父親?”嬴政低著頭說,“總有一天我會讓天下人再也不敢議論我。”


    第10章(2)


    更新時間:2013-04-25 10:03:09字數:2331


    呂不韋的手一頓。


    這個孩子,真的可能成為霸王吧,隻是……真到了那個時候,一切忤逆者怕是沒有好下場吧。


    而自己,大概也不能被留下了。


    若真的是他的父親,他還能手下留情,可不是就是不是。


    “辛苦你了,想得這麽深。”呂不韋俯下身子,對嬴政說。


    嬴政猛地抬起頭來,恨恨道:“我恨你!”


    “我知道。”他麵不改色。


    “你知道?他們說是你殺死了先王,說是你勾引了我的母後,還說你操縱了我!”


    “又是他們說?他們怎麽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麽想。”他沉著地道,“你的母親不能明白這一點,難道你也不能明白嗎?”


    嬴政咬著下唇,這時才流露出孩子氣,“我不能被人看扁了。”


    呂不韋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有你必須做的事,所以恨我能讓你心安,你就繼續恨我吧。但是,在你羽翼豐滿之前,把一切都交給我,這個時候,你不要想太多。”


    嬴政眼裏滿是恨意,但又漸漸浮起水光來,“你就是這一點讓我憎恨,你為何不像其他人一樣貪婪,為何不把我牢牢控製住?你利用先王爬到這個位置上來,卻不要眼前唾手可得的王位,我真恨你。”


    呂不韋深深看著他,“我以前是個商人,現在也是。我一生之中最成功的生意就是把先王推上了王座。不是我自負,我敢說這項買賣,震古爍今。但是——”


    “你後悔了。”嬴政犀利地道。


    他搖搖頭,“我沒有後悔,我知道一個商人該要些什麽。隻是在得到的過程中,我同樣失去了重要的東西。”


    “很重要的東西?”


    “很重要,是值得我用一生去守護的東西。”


    雖然是白天,但天很陰,宮殿裏點上了燭火照明。在斑駁的燭光下,他的臉一半在光下,一半在陰影裏,顯得他有些冷峻陰冷。


    但是那柔和的光勾勒出他的線條,光與影中那雙眼眸卻是沉靜與溫和的。


    嬴政突然撲進呂不韋的懷抱,埋著頭道:“若你是我的父親就好了。”


    當呂不韋迴到府中的時候已是晚上。


    今日趙姬的話讓他疲倦,他捏捏眉心,緩緩走進書房。今日月光明亮,他阻止了下人點燈,靜靜地坐在房裏,看月色鋪陳,靜寂憂傷。


    手邊依舊放著那個木板。總有一天,上麵的線條會逐漸褪去,總有一天,一切年華都將流逝。那個時候,不知他還會不會被人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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