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穗歲結束打坐之後,迴到後邊專門給她們這樣的人準備的院子裏,丫頭祝餘端來茶水,“少爺,今天怎麽這麽早?”


    出門在外,是不能叫格格的,祝餘自己也是做男子打扮,她是道童,留發是可以的。


    不然她這一頭的頭發,即便是戴上帽子,也會露出一點鬢角的,早露餡了。


    於穗歲喝兩口茶,緩解一下自己的口渴,癱坐在椅子上,“今個阿瑪要跟樸羽師叔談道。”還想叫她來聽來著,幸好她跑得快。


    她不會啊,知道跟做到是兩迴事,這有記憶,那就是看電影一樣走馬觀花的看一遍,不是自己體驗啊。


    祝餘:“老爺是這樣,少爺,今兒飯堂那邊說咱們得交夥食費了。”帶出來的銀子,老爺捐了不少,若不是夫人見老爺不靠譜,給了少爺一筆錢,又給了她不少的錢,估計她們真要一路沿街苦修乞討了。


    “等會找阿瑪要。”先把常安口袋裏的錢花光再說。於穗歲覺得她這裏的錢,可以先留著。


    祝餘也點點頭,很是讚同,又想起夫人的叮囑,“少爺,夫人說你五日必須得吃一迴葷,這是要哪天下山去?”少爺答應過夫人的,這五日必須得吃一迴肉。


    “明天!”於穗歲果斷決定明天下山,然後在整理整理自己的記憶,待在常安身邊,腿都要盤麻了,她先休息一下。


    祝餘:“那明天我帶少爺去一家好吃的店。”都是她跟著一些來道觀上香的善識們打聽來的。


    於穗歲嗯嗯的點頭,人哪裏能不吃肉,她不能全素的,可是以後,她隻能五日吃一迴肉,想想有點心疼自己。


    突然想起祝餘,祝餘不姓祝,是吉光額娘的陪房任媽媽的小女兒,叫陳祝餘,祝餘這個名字是任媽媽的丈夫陳二強求常安取得名字。


    祝餘,《山海經》招搖山的仙草,食之不饑。


    她好像也是在十八歲的時候,因為吉光死了以後,去追求吉光的夢想,出家入了坤道,在吉光的記憶裏,她後來過得還不錯。


    隻是吉光自己,因為被反複的提及、咒罵等等,困在小說世界幾十年。


    第二天一早,於穗歲就跟著祝餘一起下山了,常安知道,想要從自己兜裏掏點錢給她,可又囊中羞澀,隻給了二兩銀子。


    從京城出發的時候,常安帶著五百兩銀子,如今一年過去了,也不知道還剩下有沒有五十兩銀子。


    跟著於穗歲一起下山的,還有兩個府裏跟著一起出來的護衛,人高馬大的,於穗歲的身高還不到人家的胸前。


    算了,她現在隻有十一歲,隻有一米四的身高也正常,安慰自己這裏是古代。


    後來吉光也長到了一米六,她現在多吃點肉,每天喝點豆漿吃點雞蛋吧。


    她本想是喝點牛奶,但是她們過段時間還要南下,總不能一路上都牽一頭牛吧!


    下山不久就看見路邊的岔口處,擺了一個棚子,沒有招牌,於穗歲跟著人走近一看,是賣麵的。


    “老板,四碗麵,加肉!”於穗歲找了個凳子就坐下,她要先吃一點東西墊墊肚子,不然等會還沒走到城裏,她肚子就鬧起饑荒來。


    老板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彎腰曲背中年男人,手腳麻利的煮好麵,切了肉放在上麵,端過來,“客官,四碗麵好了,一共是120文錢。”


    祝餘從荷包裏掏出一角銀子,遞過去,等著老板找零。


    錢要省著花。


    一碗麵三十文,於穗歲不知道貴不貴,她現在對這裏的物價沒有概念。


    一兩銀子一千文,這樣換算,應該是不貴的。


    幾人唿嚕的吃完麵之後,又趕著去城裏。


    那賣麵的老板,等於穗歲走後,腰也不彎了,背也不曲了,拿著那一角錢,拋了一下,又收迴來,收了攤子迴家去了。


    於穗歲帶著三個人,在酒樓裏大吃大喝,連點了兩隻雞,還有一些肉菜,青菜就是應個景,幾人吃得心滿意足。


    祝餘本來以為吃完就要迴去了,結果於穗歲又帶著她們在城中閑逛。


    這裏的街道並不寬,兩邊的房子卻修得密集,逛下來,又吃了一圈小吃。


    兩個護衛對於今天大吃大喝,也頗感到意外,不過想著少爺也不過是個小孩子,這一時興起也是正常的。


    他們幾人也就這樣,在懷慶府裏五日一下山,待了兩個多月,等到了入秋,常安才帶著自己那四十兩銀子繼續往南。


    於穗歲一邊跟著常安訪名山大川,一邊跟著祝餘一起,到處吃好吃的,等到第三年的冬天迴到京城的時候,於穗歲已經是一個一米六五的瘦高清雋的少年模樣。


    吉光的額娘瑚雅氏見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女兒,笑著拉過來,連連感歎道:“高了,高了。”


    她之前生怕她長不高,那瘦瘦小小的個子,人一巴掌就給打趴下了。


    常安的氣色越發的好了,他早就跟瑚雅氏分院別居,一門心思的在他的修道上。


    家裏的事情全都是托付給瑚雅氏一人在管。


    瑚雅氏也知道,常安這人什麽性子,她女兒迴來了,也就不跟他吵了。


    這一迴迴來是因為明年的選秀,八旗女子,若是沒有經過選秀,私自訂婚嫁人的,那是要受到嚴重懲罰的。


    隻是像她們這種家裏,沒有什麽出息的人,那去選秀就是走過過場。


    前麵吉光的幾個姐姐也是這樣過來的,等落選後,在挑一個門第相當的,家裏幹淨的人,成婚。


    瑚雅氏生了四個孩子,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大女兒孩子都八九歲了,隻是家裏沒有分家,還有吉光的三個叔叔,他們也娶妻生子,孩子也住在這一個府裏。


    迴到京城,常安在家住了三天,就搬去京郊的別院裏去了。


    瑚雅氏也沒有找人教導於穗歲規矩,反正是個過場,隻要不出錯就好了,等選秀一過,又是之前怎麽過,就怎麽過。


    吉光的堂妹知澤跑來找於穗歲。


    “姐姐,我之前也想跟你一起去,可惜我額娘不同意。”知澤很是遺憾,她也想跟著伯父和堂姐一起去遊曆,比待在京城裏有意思多了。


    知澤比於穗歲小三個月,等到明年的春天,要一起去參加秀女選拔。


    她也是早早就覺得自己會落選的人,她們家裏,就沒有人能選上。


    於穗歲沒辦法勸這個,她能跟著去,那是常安強行要求的,瑚雅氏沒吵贏常安,不得不讓於穗歲去。


    知澤又著急拉著於穗歲的手臂問:“外邊好玩嗎?比京城怎麽樣?揚州是不是真的很好看?杭州是不是真的有白娘子?”


    她看過書,說是白娘後來鎮在雷峰塔下。


    於穗歲:“好玩的,比京城,可能沒有京城大,大多數地方沒有京城這麽繁華,不過各地風情自然是不同的,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揚州很漂亮,瘦西湖也很好看,煙柳畫橋,杭州有沒有白娘子,我不知道。”


    畢竟她沒有去雷峰塔地下看過,萬一真有白色的蛇呢?


    “我真想出了這京城,去外邊瞧瞧去!”知澤托著下頜,望著窗外的天,以前還能約著小姐妹出門去玩,現在大家一長大,成婚的成婚,生子的生子。


    想要見一麵都要推三阻四的。


    之前的舅舅家的兩個姐姐,如今早就斷了聯係,知道她們是嫁去了盛京,隻怕這輩子是再也見不上一麵了。


    於穗歲趴在桌上,看著窗外的大雪,紛紛揚揚的,跟撒鹽一樣,“有機會的。”


    隻是這個機會實在難得。


    知澤聽了之後眼睛亮晶晶的,帶著點美好的幻想,“我也想跟你一樣,等選秀後,我去求了我額娘,我也出家做個坤道去,到時候,天下這麽大,我也去學李太白,訪名山大川,遊天下壯景!”


    於穗歲覺得這個願望大概永遠都不能實現的,知澤的額娘應該是不會同意的。


    這裏女孩子,除了嫁人,並無其他的去處。


    隻是萬一呢?


    萬一知澤掙脫了這個桎梏,去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呢。


    等到春日一到,暖陽一出,於穗歲跟著知澤坐上了去皇宮的馬車,參加選秀。


    知澤如一開始所料的那樣,落選了,可見著於穗歲被太後指給雍親王的時候,愣了。


    雍親王,皇上第四子,養母孝懿皇後,生母德妃,嫡福晉烏喇那拉氏,側福晉李氏。


    其中,雍親王所有活著的子女,皆無異母,俱是側福晉李氏。


    京城裏早有傳言,說是雍親王偏寵妾室,害死嫡子,冷落嫡福晉,他在京城女眷裏的名聲並不好。


    迴去的馬車上,知澤很沉默,她張嘴,又閉嘴,不知道要怎麽安慰於穗歲。


    雍親王如今二十八歲,即將年過三十,可以當姐姐阿瑪的年紀。


    府裏也是愁雲慘淡,瑚雅氏久久的坐在榻上,發呆、沉默。


    連常安也跑迴來,頹喪的坐在椅子上。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他家除了還有點祖產以外,就隻剩下四弟一個佐領的職位,其餘的,都在家裏混吃享樂。


    要中選也是四弟家的才是。


    他都打算好了,也計劃好了,等選秀一過,帶著吉光西行,去終南山。


    她天資高,這修道之路,一定走得比他遠,到時候,她得道了,他這個阿瑪肯定也能跟著拉拔一下。


    如今全沒了!


    雍親王府的格格,說得好聽,還不是個侍妾,半個奴才。


    瑚雅氏傷心了半天,又打起精神來,準備東西,這格格入府,一頂青紗小轎,偏門就進去了,這準備的東西自然也是有規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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