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遇桐那孩子沒福分,三天兩頭大病小病,泡在藥罐子。中國農村有說法,娃娃改個賤命好養活,靖弢說艾家富貴太盛,孩子受不住,怕遇子也遭病,改乳名葆光,壓一壓鋒芒。因為當時隻在家裏麵叫過,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喬蘅挑著的眉眼蘊著溫潤,讓人如沐春風,她看一眼葆光,“看太爺爺待大家都很好,原來之前還有這樣的故事。”


    “傳記書把他寫神了,靖弢這人缺點多得很哩,芍姐還在世時,被他氣著了幾天不著家,盡來和我倒苦水,次數多了,我就想,這人是有多可惡啊。直到後來嫁到艾家才知道,芍姐被他慣壞了。”老太太眼睛眯成了縫,笑得坦然甜蜜。談及往事,再多不好的過往她也不覺得遺憾。


    淚花在眼眶裏閃爍著,葆光像個孩子,抬手擋在眼前,眼淚就滑了出來。


    老太太笑罵:“傻孩子,哭什麽,你得償所願了。”


    “太奶奶。”葆光徹底哭出來,眼淚裏帶著笑。


    喬蘅反扣住她的手,放在膝上,輕輕地摩挲,葆光側頭看著他,他正好也看過來。


    老太太笑意盈盈,捨不得打斷,還是開了口,“十姐,你去請臧叔來。”


    老太太有話要和他私下講,喬蘅明白,放開她,“去吧。”


    葆光起身離開,帶好門,在走廊站了片刻,從樓梯上悠悠走下去。


    腳步聲消失了,老太太說:“我要說的這事,十姐不聽為好。”


    喬蘅眉頭蹙起,鄭重地問道:“太奶奶要說的可是六嬸?”


    當年尚含頤故意丟棄遇子,這個人的行為有多讓人匪夷所思,他早有耳聞。


    “既然猜到了,就聽太奶奶的話,暫時別去見她,這人最近幾年愈發瘋了。”


    還沒怎麽深入接觸,喬蘅已經莫名地發怵。尚含頤沒什麽事做不出來的,而且尚家有根基,就算他和遇子隻領證,也瞞不住的,何況他想要給她一個隆重的婚禮。


    老太太說:“按理你們訂婚該有儀式的,隻是家裏頭有樁事,佳禾那裏怕是不好了,現在訂婚不好大肆操辦。她爸爸春節迴來,你請你父母來,咱們一起吃個飯,大家做個見證,婚期由兩家人共同商量,你看如何?”


    “太奶奶說的,我也想到了。”


    老太太望望窗外,“你去吧,我讓臧岩載你們去閑庭湖。”


    喬蘅退出書房,從廊子裏尋過來,紫藤光禿禿的粗莖盤踞在柱子上,交錯的枝幹漏下點點光斑,院子裏一隻大荷花缸,飄幾柄枯荷,別有意趣。


    一大兩小就對著缸看,一個小人說:“荷花都死光了,拔掉好了。”說完,他拽過一片大荷葉,另一個小人急了,抱住他,不讓接近半步。


    葆光把不懂審美的遇詞拎開,“再搗亂,我也發火了。”


    遇詞立馬安靜下來,扁扁嘴,美景哼哼唧唧,迴到石桌前提筆作畫。


    喬蘅走了神,葆光走近都不知道,“師哥,你一定在想我當年幹的壞事。”


    “你也知道是壞事。”他學國畫,遇子暗中搗亂,搞壞了作品,害他背鍋被李老批評。


    “年紀小不懂事,師哥大人有大量,別計較了好不好。”葆光晃他的手臂,笑眯眯的。


    喬蘅悶悶地吐氣,他不大量就不會心甘情願地背鍋了,他低下頭,半抱著她,柔軟的發絲磨蹭著下頜,“遇子,你長高了。”


    “真的?”她不相信,把臉貼在他脖子上,好像是高了。


    他撫著她額頭,“我畫了畫,想不想看?”


    “好啊。”葆光期待地點點頭,他攬著她,兩人走到灌木叢掩映的鵝卵石小徑上,避開了小孩,輕輕吻在一起。


    天氣溫和的時候,臧岩載人去閑庭湖,曆時三小時,到了一座療養院,花園湖泊,風光如畫。


    葆光要見的人在這裏,心情不免沉重,年輕的護士前方引路,三個人的腳步聲落在空曠的走廊裏,啪嗒啪嗒,停了下來。


    “請稍等片刻。”


    護士率先進去,門再打開,一個中年女人走出來,看到喬蘅,有一瞬愣住了。


    “來了呀。”


    喬蘅認出來,她是遇子的小嬸,也是石榴、遇詞、佳禾三人的母親。


    臧岩和葆光說過基本情況,佳禾受到病菌感染,現在移往重症監護室,目前隻能隔著玻璃探視。


    艾佳禾最慘痛的經曆也是這個家庭最悲痛的迴憶,遭遇毒販綁架,毒販撕票,非人對待,抑鬱自殺……


    花樣年華的女孩毫無生氣地躺在裏麵,沒一點意識,生活不能自理。雖然家庭富足,各方麵都用上最好的,到底比不上生命可貴,很可憐。


    喬蘅哀痛之餘,慶幸遇子沒有走上艾佳禾的路。


    從療養院出來,葆光聲音小小地說道:“其實學校畢業生名單裏有我的名字。”


    喬蘅早就知道了,“書架上看到了你的畢業證書,文學院曆史專業。你選的這個專業在我意料之外。”


    葆光抬眸瞧著他的臉,“太爺爺說:從商先學史。”


    太爺爺是她從商道路上的啟蒙老師,同齡人還在看動畫片的時候,她已經抱著厚厚的曆史書在啃。


    ☆、034


    她默默嘆息一聲,“如果因為學籍問題鬧不清,安上‘冒用他人身份’的罪名,家人會受牽連,心悅的信譽也會受影響,我不敢冒險。”


    網絡輿論太可怕,她不想再經曆一次。


    喬蘅能想像到她當時的處境,調查來的那份資料第一次看見時他就有諸多疑慮。


    他找到了遇子,失蹤之謎迎刃而解,至於佳禾,出了事故之後,沒有退學,學校仍保留她的學籍,而遇子因為嚴重的抑鬱症大部分時間是私下學習,班級的名單沒有寫上她的名字,那年她的高考成績也足以讓學校為她破例……種種巧合之下,同班的學生認定了她是艾佳禾。


    兩人並肩從石階上走下來,喬蘅說:“你敢於麵對現實,也接受了大家對你的幫助,你要記住,你不是一個人,在你身後不止有董艾兩家,還有我。”


    這樣的承諾遠比直接說愛更讓人心動。


    葆光看著他鍍上金色的側臉,腮邊漩出兩個梨渦,“我的前幾世一定是大善人,積的幾世陰德全報在了這一世。”


    喬蘅笑起來,“大善人,迴去了吧。”把手遞到她麵前,葆光眉眼彎起,輕輕地挽住了。


    湖麵上天光雲影,水鳥閑散地踱著步子,也不怕人,葆光惡作劇地撲趕,水鳥拍著翅膀溜進水裏,掠著湖麵飛到另一邊去了。


    “你這麽壞。”他看出一點她小時候的頑劣。


    見兩人出來了,司機打開後座車門,葆光坐進去,左右張望了幾眼,並沒有看見臧岩,司機說:“老太太交代,讓你們不必急著迴,外麵多走動一會兒,能趕上晚飯就行。”


    天色還早,玩一會也好,喬蘅問她:“想不想去動物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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