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親了親,蹭了蹭,眉眼彎彎。


    透過玻璃看星空下的兩人,仿佛看到他們相伴成長的畫麵。看似男孩女孩的打鬧互懟,再日常不過的生活情景,那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石榴笑了,在她眼裏,喬蘅是不可一世的富貴少爺,那不過是他沒必要對自己好,他的溫暖和深情隻會展現給心上的姑娘。


    就如在她們麵前的葆光,不會哭,不會流露太多的情緒,遇見喬蘅,她有歡喜,有憤怒,試圖改變現狀……


    靠在窗欞上,石榴緩緩舒氣,如釋重負。


    社員下班出來,看見上次寫詩的兩人,急忙縮了迴去,又忍不住趴著門瞧,酸溜溜念起詩,“前塵往事斷腸詩,儂為君癡君不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難道這兩人表明心跡了?”


    一番肉麻的感慨讓石榴虎軀一震,拍著她肩道:“道路險阻,要走的路還很長。”


    夜空下的男女已經進到車裏,石榴也扭著腰走遠了。


    墜亡案的真相究竟是什麽?隻有兩個人最清楚。


    黎笑笑,艾遇子。


    四年前艾遇桐墜亡,涉案嫌疑人黎笑笑被傳喚詢問,事後第八天她滿麵憔悴地現身電視大樓。遇桐被害,黎笑笑表示心痛,口稱自己不能置身事外,決定向媒體公開講述當日的案發經過。


    黎笑笑和艾遇桐如她們的母親一般,是親密無間的閨密知己,兩人經常結伴出行,參加晚宴和生日趴。


    那天不過是最尋常的一次社交晚會,散場後,所在的大樓由於電源故障突然斷電,官美蘿的裙子被踩壞,以為是艾遇子故意針對,這兩人一向合不來,在幽暗的樓道內發生了爭執,甚至動手掐架。黎笑笑和遇桐上前勸架,誰想艾遇子不聽勸,將好心勸解她的孿生姐姐推下樓梯……


    黎笑笑透露,艾遇子和艾遇桐雖然是雙胞胎姐妹,卻因為父母感情不和各自生活,見麵很少,關係很普通。艾遇桐聰明,是艾家重點培養的接班人,艾遇子嫉賢妒能,和姐姐一直不能和平共處,她還曾多次撞見兩人爭吵,在遇桐生病期間,艾遇子甚至頂替其身份和父母出席商業活動。


    黎笑笑曝光內情的新聞出來時,艾遇桐已經下葬,艾遇子尚在醫院接受治療,這對姐妹花一死一傷,艾家沉浸傷痛,自顧不暇。


    艾遇子因為犯罪嫌疑人的身份遭到拘留,偵查人員告知她如實供認罪行可依法從寬處理,艾遇子隻做無罪的辯解。


    她說:“黎笑笑也是涉案人,她的陳述不能判定我就是犯罪嫌疑人。”


    證據不足,她被釋放出來,同樣涉案的官美蘿卻因為承受不住輿論壓力,選擇吞食安眠藥自殺,親友翻出她在社交平台的最後一條消息。


    她稱自己是清白的。


    唯一的目擊證人是巡查大樓的保安人員,但他看見的隻是黑暗中兩個人影同時滾下樓梯的畫麵。沒有另外的目擊證人,沒有監控攝像頭,誰在撕扯中推了遇桐一掌?她們三人中有一人在說謊,隻有一個是兇手。


    黎笑笑究竟擁有怎樣強硬的後台才能讓百年世家無處申冤。


    沒有證據,沒有證人,現在想這些隻能心煩意亂,根本毫無作用。


    喬蘅用水潑了潑臉,鎮定下來,重新放了熱水,侵濕帕子給葆光擦臉。


    她一雙腳冰得涼手,喬蘅灌一個熱水袋擱腳底,壓實被子的邊角。


    醉酒後的人真的沒意識嗎?不見得,她的話條理清楚,還能和他對答,隻是嘴脫離了大腦的控製。


    “遇子。”喬蘅俯下身,聽見葆光綿綿的唿吸。


    喬蘅拿來繪畫工具,在一旁坐著勾描畫稿。毛豆乖乖地趴在腳下,時不時看一眼床上的主人。


    淩晨兩點,第二幅畫線稿完成,水彩鋪大色調,處理細節……


    晨光透過紗簾,葆光撐開的眼皮闔上,闔上又掙紮著睜開,酒後後遺症在作祟,頭疼欲裂。


    昨天的迴憶慢慢浮上來,她難為情地捂了臉。接下來她要怎麽麵對喬蘅啊。


    越想越覺得昨天實在不該喝酒,這會兒頭疼不說,把臉都丟盡了。


    兩條腿在床上宣洩般地拍了兩下,強製自己冷靜下來,豎著耳朵聽客廳裏的動靜。


    也許還在自己房間睡覺。


    葆光趿了鞋跑到門前,小心擰鎖,打開一條縫隙,試探著往外瞧了瞧,隻一人在看早間新聞,卻是石榴。


    鬆了一口氣,說不出是失望還是慶幸,直接拉了門出來,“你怎麽來了,不用陪四姐?”


    “喲,這是怎麽的,不樂意見我呀。”石榴翹著二郎腿,雙手抱臂,笑得一臉燦爛。


    葆光去浴室洗臉,石榴跟進來,“找喬蘅是吧,人家一早就請假迴家了,說是下午直接迴甘棠園。”


    葆光盯著她,石榴擺手往外走,“我隻負責傳話,具體情況你問他。收拾好了就快點出來,姐帶你吃早餐。”


    《名家畫報》為老太太拍攝的海報出來了,何珊娜把海報和定稿一起拿來給老太太過目,老太太看了很喜歡,給迴老宅的曾孫女們看。


    石榴說:“真不錯。”


    銀杏葉鋪滿地麵,如一塊金黃燦燦的地毯,白色的杉木長椅上,優雅的花發老人正襟危坐。老太太穿著墨綠色廓形大衣,一手捧著線裝古詩集,一手扶著老花眼鏡,陽光從銀杏樹頂傾灑而下,溫和的光線模糊了老太太半張麵孔,像是正待人揭開麵紗一窺究竟的神秘佳人。


    何珊娜說拍攝當天,老太太就坐在銀杏樹下那張長椅上念詩。


    石榴笑著問:“太奶奶念了哪句詩?”


    何珊娜抿著唇笑,搖頭說記不全,老太太和葆光對視一眼,笑嗬嗬地吟誦道:“夫子紅顏我少年,章台走馬著金鞭。文章獻納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


    大家笑了起來,老太太最喜歡這四句。


    中午,老太太留何珊娜用了飯,飯後何珊娜在園子裏走動。


    這座老宅有一顆很大的銀杏樹,周圍植著桑梓,她奇怪不已,“門前不是不能種桑?”


    “桑”通“喪”,寓意不好,大多人家忌諱這個。


    葆光說:“維桑與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


    何珊娜才想起老太太是傳統念舊的人,古人以桑梓比作故土。


    經葆光一提醒,何珊娜不禁對她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下午,董斐從學校追了過來。他聽說葆光要迴甘棠園。


    沒想到比他先到的卻是董氏夫婦,董斐被圍堵在二樓上,插翅難飛,於是想出一個蠢辦法,跳窗跑路。


    葆光正好目睹他的作案過程。她雙手支頜,棕色的眼眸盯著那顆曆史悠久的老銀杏樹,深深屏住了唿吸。她怕自己稍稍放鬆,窗欞上繫著的那根細窄的絲帶就會因此脫結。


    董斐應該是下了重重的決心,他慢慢丟開了唯一能攀援的建築稜角,像隻猴子似得扯住絲帶,絲帶居然沒有斷!


    他不會是蜘蛛俠變的吧,而且僅中指寬的絲帶居然承受住他的重量,實在不符合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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