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大爺的,當老子是開慈善機構呢。”董斐一呸,吐出根骨頭,牙縫卡了肉絲,正好竹籤來剔牙,“患難見真情,現在老子被那個混球雜毛給陰了,心情極度不爽。喂喂,我說你們幾個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是不是兄弟。”


    一個個已經歪在桌上,連剛剛還在說話的黃毛瘦猴也沒了動靜,董斐皺著眉頭,腳尖踢向離他最近的一個,那人死豬一般,咕咚地栽倒地上。


    夠差勁,董斐撇撇嘴,拿起一串肉丸狠狠咬了兩個下來,還沒細嚼慢咬一個聲音從後麵傳來,“董斐。”


    這兩天惹上麻煩事,董斐心情極度不好,轉頭就迴了一句:“大晚上的叫魂吶。”


    董斐在這條街混了點名堂,人稱“董哥”,鞍前馬後,方方麵麵獻殷勤討好,還沒人敢連名帶姓地叫。


    見到喬蘅,董斐腮幫慢慢停止了蠕動,兩個肉丸鼓在右腮的位置,“你你你……”


    男人穿著得體,和這髒兮兮的夜市格格不入,他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看著董斐,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深,“好久不見了。”


    董斐覺得那笑容看著舒服,實則有點瘮人,不禁縮了縮脖子,心虛道:“你想幹嘛?”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沒什麽,好好享受你的晚餐。”喬蘅貼心地幫他掃了掃衣襟沾到的幾滴酒液,往旁邊挪了挪,皮笑肉不笑地說:“你姑姑看你來了。”


    “姑姑?”董斐眼珠一轉,這次來逮他的會是姑姑中的哪一個?太溫柔的,他怕嚎幾嗓子就嚇哭了,要是石榴那樣的,頂多聽她說教幾句,左耳進右耳出,第二天照樣浪起飛。所以不管來的是誰,他都有的是辦法應付。


    當圍巾裹著頭的葆光從樹影走過來時,董斐沒防備地閃了舌頭。


    這個姑姑有些麵生啊?


    葆光走到烤串店的路燈下,兩隻眼睛迷茫地掃過滿是垃圾的小吃街,朝烤串店打量幾眼,一直沒朝董斐這邊看。


    “老闆,這桌的結帳。”葆光自顧自地和老闆說。


    被無視的董斐酒醒了大半,滿心的疑慮。老爸怎麽不按套路出牌了?不是應該先坐下來上一堂政治教育,談談哲學,求他以後好好做人,光宗耀祖?完了頂多再挨頓棍子。


    現在唱的是哪出?他完全摸不著頭腦。他腦子饒是再好使,也沒能想明白,倒是兩個丸子在喉嚨不上不下,卡得銷魂。


    老闆飛快地算完了帳,報一個數字,葆光讓喬蘅付錢,喬蘅一邊翻出錢夾,一邊意味深長地看著董斐說:“這數有意思。”


    444,四季發財嘛,還挺吉利的。


    董斐橫行慣了,不是怕人的人,這時候卻不敢造次,連忙夾了拖鞋穿好,搓著手,樂嗬嗬地迎上葆光,“姑,是不是我爸讓你來接我啊?”


    拿好找零的錢,葆光輕飄飄地說了一句,“我就是順路,替大家來看看你還有沒有氣。”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滿眼嫌棄,“沒缺胳膊少腿,挺好的。


    董斐:“……”


    葆光搖搖手,“既然沒事,我就迴去交差了,咱們過年見吧。”


    喬蘅在一旁十分不厚道地笑了。


    董斐簡直是雞蛋磕在棉花上,叫他無力招架,“你是不是聽說酒駕撞人那事了。姑,你聽我解釋啊,網絡上都澄清了,那天開我車喝酒撞人的是一哥們……我呸,我已經和他絕交了……這迴真不是我惹的事……”


    董斐急了,追著葆光解釋來龍去脈。


    喬蘅搖醒躺在地上的殺馬特,殺馬特沒搞清狀況,望著那邊的人嘿嘿傻笑,“董哥,嫂子來了呀。”


    董斐像炸了毛的貓,“擦亮你狗眼,這是我姑,你姑奶奶。”


    本來好心要扶他迴座上躺著,奈何這麽沒眼力。喬蘅不著痕跡地抽離了手,殺馬特重重地摔迴大地之床。


    董斐死皮賴臉地跟上車,大家坐在車裏都不說話,靜得隻聞三個人交錯起伏的唿吸聲。


    “我能問個問題嗎?”董斐憋不住了。


    葆光賜他一個正眼,“嗯?”


    董斐清了清嗓子,“你、你是我哪一個姑姑?”


    氣氛莫名地死寂,詭異,手上的汗毛倒豎了起來,董斐用餘光偷偷地瞄,捕捉到一絲亮得可怕的目光。


    “葆光,我的名字。”


    董斐一嗆,扭臉貼到喬蘅腦勺後麵,“喬哥,帶煙沒?”他現在隻想靜靜。


    喬蘅抬眼看後視鏡已經閉眼休息的葆光,“車裏不許抽菸。還有,喬哥是你叫的?”


    董斐覺得莫名其妙,“啥!”


    喬蘅語氣一轉,“叫叔叔。”


    好好,今天遇見兩個不把他當蔥的人。董斐委屈地窩到窗邊,抱著胳膊縮成一個單獨的陣營,嘴裏嘟囔著,“還不是怕把你叫老了。”


    夜風在臉上拚命地刮,冷成一團的董斐風中淩亂,露在外麵的十根腳趾蜷了起來。葆光推開門,扭頭慈愛地拍了一下董斐的肩,“進去啊。”


    董斐硬著頭皮硬著頭皮進去,抬眼一愣,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老佛爺式坐姿的石榴拍著身旁的位置,笑得嫵媚,“過來坐啊,愣著做什麽。”


    ☆、019


    石榴讓人去甘棠園接來了毛豆,毛豆圍著主人轉圈,把牽引繩咬在嘴上遞給葆光,葆光摸摸它耳朵,和喬蘅說:“我進去了。”


    喬蘅點點頭,又把她叫住,“等一下。”


    “嗯?”葆光疑惑地看他。


    喬蘅指她頰邊的傷說:“臉上還疼不疼?”


    葆光笑了,“還好。”她不是怕疼的人。


    喬蘅注意到她眉眼都帶了笑,“傷口暫時別沾水……”


    “我知道。”


    兜裏的電話響了,喬蘅接起,那方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他輕聲迴應:“好,稍候再打給你。”


    電話結束,他把滑落到胸前的圍巾重新搭迴葆光肩上,按了按發頂,“別亂走,萬一聯繫不上。我待會兒就過來接你。”


    “要出去?”


    “嗯。”


    兩個人麵對麵,挨得很近,腦袋被手掌壓住的瞬間,指尖的涼意似乎滲透到頭皮,電流般的酥麻感向四肢百骸蔓延開。葆光臉上頓時一熱,她不習慣別人的觸碰,卻沒有躲開。


    “一位朋友來了,必須要見的朋友。”喬蘅說。


    “哦。”葆光垂下眼皮,不知在想什麽,她拽了拽牽引繩,往喬蘅腿上湊的毛豆被拉了迴來。


    葆光走進那扇玻璃隔門,身影在半透明的屏風牆後消失。喬蘅轉身大步出了書社,迴撥剛才的來電,“你在哪?”


    葆光進來就看見董斐垂頭喪氣地盤坐在沙發上。


    前有虎後有狼,艾家幾個姑姑都湊齊了,這接下來不是說教大會也是□□大會。


    董斐沒敢和石榴靠的太近,選擇和佳音坐一塊兒,佳音專注地玩手遊,不和他瞎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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