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拉和他一樣體弱,因此也就成了岑沐不多的好友。他們從來隻有看熱鬧的份兒,騎射打獵也不走遠。不過好在岑沐守著母親的福分,由著可汗的疼愛。


    雪夫人死後,古納可汗也沒有再娶,甚至更加喜愛岑沐。故此,岑沐才有權力把李念從多次刁難中救迴來,自古中原送來的質子,就沒幾個能活著迴去的,能被送來,基本上就是一個大昭皇帝拋棄的棋子。


    李念是個例外。


    受岑沐之庇護,在古納享受著貴族的禮儀教育,最後反咬了他們一口。


    大軍進入古納短短幾個月,就全部攻下。古納自此,在這片土地上麵消失,劃進大昭領土之中。


    已經入夜,岑沐蜷縮在牆角,他身體不好,從雪夫人肚子裏掉下來身上就帶著病氣,調養了十幾年也隻能勉強壓住。現在沒有藥物,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冷。陰暗的地牢裏麵,姐妹們嚶嚶地哭,吵得他腦殼疼,耳中心裏都無比煩躁。


    這群姑娘的會怎樣呢?聽說官宦家族的女子會被拉去充為官妓,長的好看的說不定還能接著富貴日子,但是不好看的或許也活不下去。而且,國破家亡,她們真的願意忍辱偷生活下去嗎?守著清白死去,還是苟且偷生,當真是一個難題呢。


    而岑沐自己,男丁會被殺頭吧?要麽李念來帶走他,要麽就是死。


    不用做選擇,也是挺好的。


    “沐哥哥,我好冷……”隻有五歲的濤濤不知道什麽時候,縮到岑沐旁邊,他扯了扯岑沐的衣角,小聲呢喃。岑沐雖然體寒,但是終究是個男子,比姑娘家的體溫還是高些。濤濤年紀太小,關進來的時候一直抓著阿古拉不放,所以被關在女子的牢房裏麵。


    這裏麵蟲子老鼠什麽的都有,縮在岑沐身邊,比那群哭哭啼啼女人舒服不少。


    岑沐一把把孩子抱進懷裏,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不冷,哥哥抱著你。”臉頰貼在濤濤額頭上,岑沐這才發現他好像有點發燒。


    “哥哥,我好渴……”濤濤呢喃,語氣中透露著虛弱疲憊。


    阿古拉這時候醒過來的,“怎麽了?”


    岑沐如實相告:“好像是發燒了。”濤濤拽著岑沐的衣角緊緊不鬆手,他看著阿古拉拿著腳邊的破碗走過去,忽然喊住了她,“把這個那去試試吧。”


    岑沐從懷裏摸出一塊玉佩,雙麵刻著精緻的紋樣,似是貴重。


    第380章 忽而白首(三)


    “這?”阿古拉怕是雪夫人留給岑沐的,沒有敢撿起來。


    “不是娘親留的,你放心拿去。再說死物留著有什麽用,拿去試試,說不定能讓濤濤活下去。”


    阿古拉看著岑沐一臉淡然,彎腰撿起那塊玉佩,艱難地走到欄杆旁,輕輕敲擊著牆壁:“軍爺!軍爺,有沒有人?救命啊。”


    “吵死了!又誰死了?趕緊說!”來人罵罵哼哼,一臉不耐煩地走過來,“怎麽了,招魂啊?”


    “我弟弟病了,軍爺你能不能賞一點水。”阿古拉在古納也是地位很高的貴族女子,這輩子就沒有求過誰,她寧願自己渴死,也不會求這群人。但是濤濤不一樣,濤濤娘親把孩子交到她手上,哀求著照顧好他。


    征戰不殺婦幼,這樣想著以後,濤濤也是留在世界上,古納唯一的男孩子了。


    阿古拉看著獄卒一臉不爽,連忙把岑沐的玉佩拿出來:“軍爺,我們拿著個來換,求求你賞一杯水吧。”


    獄卒看著阿古拉通紅著一雙眼,伸手把那玉佩給搶走,看了半天揣著腰上。然後也沒有給他們倒水,反而更加貪婪地看著阿古拉。


    阿古拉身上有著草原女子的英氣,但是因為常年的傷病,整個人柔弱不少。此刻衣服髒亂,整個人宛如乞丐,但是也難以掩蓋草原第一美人的風姿。


    阿古拉心一寒,對上那人的目光時,心裏明白了什麽。強忍著心裏的噁心,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任由那雙露骨的眼睛在自己身上遊走。


    那隻骯髒的手伸過來的時候,她閉上了眼睛,恨不得立馬死去。恥辱,滔天的恥辱淹沒了她,可是她不敢動,不敢躲。


    她終於知道怎麽做選擇了,如果可以的話,她隻想求一死!也不願意在這裏受著羞辱與折磨。


    岑沐在一旁雙拳緊握,眼底通紅。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哪怕隔著欄杆湊那人一拳,可能這裏麵的所有人都會沒命。


    “嗬嗬,還真是個賤婦!”獄卒忽然一把推開她,眼神變得無比嫌棄厭惡,“你願意給睡,老子還怕髒了我的手呢!”


    阿古拉跌坐在地上,濤濤過來握住了她冰涼的手。


    阿古拉目光空洞,靈魂仿佛脫離了軀殼,木楞地說:“姐姐是不是很沒用,連一口水都要不過來給你。”


    眼淚順著她蒼白的臉上滑下,低落在岑沐的手背上麵。他把阿古拉輕輕抱在懷裏,小聲溫柔地安慰:“沒事的,沒事……睡一覺吧,別多想。”


    “沐哥哥,”阿古拉撲進他懷裏,眼淚瞬間止不住地往下落,連帶著岑沐也紅了眼眶,在他好看的臉上留下兩道淚痕。


    哭了好長一段時間,阿古拉才止住了眼淚,還是不停地在岑沐懷裏顫動,她悶聲道:“如果他們下次衝進來,帶我們去做那些事,哥哥你答應我……答應我給我一個痛快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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