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月白揚聲道:“子昭,你且進來罷。”


    顏珣聞言,麵上的撒嬌之色全數收斂了起來,轉作了一副喜怒難辨的模樣。


    陸子昭推門而入,將韓貴妃的迴信呈予蕭月白。


    他知曉蕭月白、顏珣有話要談,不便打攪,便退了下去,又將門闔嚴實了。


    蕭月白展開一看,而後將迴信遞到了顏珣麵前。


    顏珣看罷,淡淡地道:“先生當真未料錯,先生卻又料錯了。”


    顏珣此言,前半句是指一如蕭月白所料,文帝已被趙家蠱惑了去,後半句是指蕭月白料錯了,文帝在今年中秋之前,恐怕無法將趙家除了去。


    少時,顏珣冷聲補充道:“我這父皇不顧民生凋敝、災禍四起,日日沉迷美色,寫甚麽酸詩……”


    文帝乃是顏珣生父,顏珣身為人子,不應再言,故而便將餘下詞句咽了下去。


    蕭月白將被顏珣丟在地上的迴信揀了起來,湊到燭芯燒了幹淨,薄紙隨即被火舌吞噬了,僅裊裊白煙苟延喘息,彈指間,又消失殆盡。


    這迴信上寫的是十日前,趙家將一雙雙生姐弟獻予了文帝,這姐弟兩人年不過十六,生得是姿容絕色,且是一般模樣,分毫不差,又因經過了一番悉心調/教,姐弟兩人竟俱是嫵媚勾人,令從不好男色的文帝當即將弟弟壓到床榻上嚐了一嚐,這一嚐便將韓貴妃忘到了腦後,日日隻顧與姐弟兩人行淫事,加之姐弟兩人溫言軟語地為趙家美言,文帝快活間,哪裏還記得曾經決心要對付趙家,反而允了趙家不少好處。


    作者有話要說:  炊金饌玉待鳴鍾出自駱賓王《帝京篇》,意為豐盛的菜餚隻等奏樂擊鍾就擺成盛宴。


    第98章 轉·其十


    正月一過, 便是立春,料峭的春寒終是褪了幹淨,立春之後, 即是雨水、驚蟄,滿城皆是春花爛漫、楊柳飛絮,而朝政卻是日漸腐敗、混亂, 文帝沉迷美色, 久疏於政事,由趙家進獻的陳氏姐弟因受到文帝的寵愛, 那姐姐被封作昭容,品級越過了韓婕妤, 而那弟弟更是被封為了禮部侍郎,幾近權傾朝野,甚至做起了買官賣官的生意。


    蕭月白近日忙於私下的營生, 四處奔波, 時常不在府中。


    顏珣則在蕭月白的提議下, 從正月末起, 每半月在府中舉辦一次詩會, 以便結交文人, 他的詩會不拘身份地位,善詩文者俱可與會, 他本人亦從來不自矜皇子身份,有時詩文不及與會者,當即爽快地認輸, 故而縱然詩會上全數是尋常的吃食、尋常的茶、酒,文人雅客仍是不少,漸漸地更有當世大儒慕名而來。


    隻是由於他不過是個出宮建府近半年都無封號的皇子,且他的生母韓貴妃、表姐韓婕妤在陳氏姐弟到來之後,恩寵遠不如往昔,因此願意來他這詩會的當朝官員寥寥無幾,品級高些的僅周愜以及孟愈倆人,周愜不善詩文,所做的詩雖是工整,但無半點趣味,莫論意境了,而孟愈卻是初次與會便奪得了魁首。


    天色將夜,顏珣一一送走了與會者,而後便立在門口發怔,晚風拂得他衣袂紛飛,額上的幾縷碎發胡亂地擊打在他麵上,將映入他眼簾的事物切割成無數塊。


    他到底沒有在夜幕徹底降落之前等到蕭月白迴來,他抿了抿雙唇,轉身進了門去,欲要將門闔上,卻見一隻骨肉分明、指若蔥根的手探了進來,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子,同時製住了他的動作。


    “先生……”顏珣輕喚了一聲,見左右無人,便撲到了蕭月白懷中。


    蕭月白輕斥道:“阿珣,你站在此處作甚麽?你的手這樣冷,若是著涼了該如何是好?”


    顏珣從蕭月白懷中出來,雙目水汽泛濫地望住了蕭月白,咬了咬下唇,無比委屈地道:“先生,我在等你迴來,你我已有整整五日未曾碰過麵了。”


    這五日,蕭月白臨近子時才返迴府中,每每見到的都是趴在桌案上睡著了去的顏珣,而待顏珣起身,蕭月白卻早已出門去了。


    “抱歉。”蕭月白柔聲笑道,“阿珣,我陪你用晚膳罷。”


    顏珣卻搖首道:“我現下不覺得餓,隻想與先生說會兒話。”


    “好罷。”蕭月白一口應允,隨顏珣迴了倆人的臥房去。


    倆人在桌案前坐了,顏珣抬首將蕭月白細細端詳了一番,問道:“先生,你可是清減了?”


    蕭月白撫過顏珣的眼簾,又將顏珣一手沾滿了寒意的手攏在了手中,才道:“忙過這一陣便好,阿珣你切勿憂心。”


    “這一陣是幾日?”見蕭月白踟躇不答,顏珣利落地將手從蕭月白手中抽了出來,緊接著手指附在了蕭月白腰間的係帶上,“讓我來仔細看看先生可是清減了。”


    顏珣以手指丈量著蕭月白的手臂、腰身,又撫過鎖骨、心口、肋骨,末了,一雙手抱住了蕭月白的腰身,悶聲道:“先生果真是清減了。”


    “無事。”蕭月白將一支玉簪從顏珣發髻之中拔了下來,登時顏珣的發絲如瀑而下,他便以指輕柔地梳理著。


    顏珣在詩會之上飲了一盞酒,那酒度數不高,原不會有醉意,他卻在蕭月白的懷中醉得一塌糊塗,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天邊新月如鉤,蕭月白將顏珣抱到床榻上,脫去外衣、中衣以及鞋襪,又掖好了棉被,他忙得整整一日都未進過食,方要出門覓食,衣袂卻一下子被揪住了。


    他轉過身去,隻見顏珣竟是醒了,泫然欲泣地仰首望著他:“先生,別走。”


    “我不走。”蕭月白見不得顏珣這副模樣,索性也褪去外衣、中衣、鞋襪,進了棉被裏頭,將顏珣攬到了懷中。


    顏珣乖巧地枕在蕭月白臂彎之中,順勢蹭了蹭蕭月白的心口,軟聲要求道:“先生,吻我。”


    蕭月白垂首吻住了顏珣的唇瓣,唇齒交纏間,顏珣一身緊繃的皮肉舒展了開來,他頓覺自己複又活了過來——卻原來缺少蕭月白陪伴的自己竟與死屍無異麽?


    蕭月白鬆開了顏珣的唇齒,又在顏珣額頭、麵頰、鼻尖、下頜、耳根、鎖骨落下一串蜻蜓點水的啄吻,才稍離。


    顏珣卻是不滿足,一把抓了蕭月白的手覆到了自己身上。


    “阿珣,還要我吻你麽?”蕭月白將手探到了顏珣的後腰。


    “先生已整整有五日未曾吻過我了,方才那些如何足夠?”顏珣不滿地辯解了一句,卻立刻被蕭月白堵住了唇瓣。


    倆人又吻了許久,蕭月白才坐起身來,將衣衫整理妥當,道:“阿珣,我有些餓了,你陪我用膳可好?我先去庖廚瞧瞧有甚麽可吃的,你且再歇息片刻罷。”


    “好罷。”顏珣被蕭月白吻得麵色酡紅,雙目水汽蒸騰,忽而聽得蕭月白道:“阿珣,你不擅於飲酒,以後便勿要飲酒了,籠絡人心並非一定要飲酒才行,隻須投其所好予些好處,亦或是令他信服便可。”


    “先生,我記下了。”顏珣乖巧地應了一聲,目送蕭月白出房間去,卻忽然瞥見了蕭月白的衣袂處沾了一點紮眼的胭脂——嫣紅色的,如灼灼盛開的桃花一般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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