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愜收迴視線,轉而垂下首去,朝顏珣施禮道:“微臣周愜見過二皇子殿下。”


    “周大人所為何事?來得這般匆忙,還攪了我用膳。”顏珣居高臨下地盯住了周愜,“不如明言罷。”


    周愜站直了身子,肅然答道:“勞煩二皇子殿下將拂雨殿中的內侍全數聚在一處。”


    顏珣沉吟一聲:“周大人是認為我殿中有內侍為旁人所用,要為我尋出內奸來麽?”


    自己要做之事,與顏珣所言截然相反,周愜不應承,亦不否認,順勢道:“勞煩二皇子殿下了。”


    顏珣朝伺候在自己身旁的一內侍道:“駱潁,你便如周大人所言將內侍全數集中在殿前的曠地罷。”


    駱潁應聲而去,顏珣壓低聲音問道:“周大人,內奸可與太子遭投毒一案有幹係?”


    周愜答道:“殿下一會兒便知”。


    不過半刻鍾的功夫,拂雨殿的內侍全數集中在了殿前的曠地,統共有八人。


    顏珣與周愜去了殿前的曠地,蕭月白則坐在輪椅之上,由一內侍推著,緊隨其後。


    周愜一踏入殿前的曠地,便吩咐身側衙役將劉氏夫婦以及藥鋪倆人領來,並將拂雨殿團團圍住,不得進出一人。


    蕭月白分明將周愜之言聽了個仔細,卻故作不知,僅僅望了一眼三步開外的顏珣,便垂下首去,將雙手攏在袖中,肆意地摩挲著尾指上的一圈齒痕。


    待劉氏夫婦以及藥鋪倆人被領到了殿前的曠地,顏珣麵上終是有些許變色,他即刻將多餘的神情收斂起來,才望向周愜,淡然地道:“周大人,這四人是何人?你帶他們來此又是何意?”


    周愜自是將顏珣適才的神情變化收入了眼中,暗忖道:這二皇子素來喜怒難辨,此番神情有異,恐怕當真意圖謀殺太子顏璵罷。


    思及此,周愜麵上半點不露,拱手道:“這四人與太子遭投毒一案有幹係。”


    顏珣麵上略有驚色:“他們可是識得我殿中的內奸?”


    周愜不答,下一刻,便朝那四人道:“這位便是二皇子殿下,還不快些過來拜見。”


    藥鋪掌櫃以及夥計倆人初次進宮,尚有些怔忡,聞得周愜之言,良久,才接連跪倒在地,顫聲道:“小的拜見二皇子殿下。”


    而劉氏夫婦倆人雖然未嚐見過顏珣,但見顏珣打扮、氣度已然得知他便是害死自己獨子劉垣的二皇子顏珣。


    其中那老婦按捺不住心中的怨恨,全然不理會周愜,非但不行跪拜之禮,反是一下子衝到顏珣麵前,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襟,哭喊道:“你還我兒子性命!”


    旁的內侍方要上前將老婦拉扯開來,顏珣卻擺擺手令他們退下,他任憑老婦扯著衣襟,坦然地望著老婦滄桑的雙眼,道:“我從未害過一人性命,又怎地會害你兒子,你兒子是何人,姓甚名誰?老夫人,你且細細說來,我定然助你查明真兇。”


    老婦見顏珣這副無辜模樣,心下怨恨更盛,尖聲道:“我兒喚作劉垣,便是你逼迫我兒下毒謀害太子殿下,後又以老身與老伴的性命相要挾,逼得我兒自盡!”


    “劉垣?”顏珣疑惑地道,“我與劉垣素無往來,不曾逼迫他向皇兄下毒,更不曾逼死他,老夫人,你可切勿誣賴我。”


    第28章 起·其二十四


    “劉垣?”顏珣疑惑地道,“我與劉垣素無往來,不曾逼迫他向皇兄下毒,更不曾逼死他,老夫人,你可切勿誣賴我。”


    “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兒!”老婦哭嚷著,又扭頭望住周愜,“周大人,你定要還我兒公道……他死得冤枉啊……”


    老婦麵上盡是褶子,雙目通紅,淚水不住地從她紅腫且鬆垮的眼角流淌下來,利落地將每一條褶子都填充得嚴嚴實實。


    她望向周愜的模樣甚是迫切,滿是希冀,脖子扭曲得仿若被掐住了咽喉的鴨子一般,好似下一瞬便要生生折斷了去。


    顏珣心生憐憫:“老夫人,我確實不曾害過劉垣的性命,劉垣是服毒而亡的,與我無半點幹係。”


    “你莫要……莫要狡辯……”老婦哭得哽咽了,“我兒的遺書寫得明明白白,就是你逼死了我兒!”


    顏珣向著周愜道:“周大人,遺書何在?”


    “老人家,你且先將手鬆開罷。”見老婦不肯,周愜隻得伸手去掰老婦的手指,那手指宛若嵌在了顏珣柔軟的衣襟之中,不鬆動分毫。


    老婦的手指猶如枯死的樹皮似的,甚為紮手,倆人僵持不下,費了許久的功夫,周愜才將老婦的十根手指盡數掰了下來。


    老婦立在原地,手指維持著被掰開時的狀態,刻毒的眼神直直地刺著顏珣渾身上下的每一寸皮肉。


    周愜從懷中取出劉垣的遺書來,遞予顏珣,道:“二殿下,你且瞧仔細了。”


    顏珣接過遺書看了,上頭赫然是自己如何逼迫劉垣毒害顏璵,又是如何逼得劉垣自盡。


    遺書上寫了自己曾與劉垣於歸雨軒密會,便是那時自己交予了劉垣一個白色瓷瓶,其中盛的是要謀害顏璵的毒/藥——這番自白與王姝的證言相符。


    “殿下。”聽得蕭月白喚了自己一聲,顏珣會意,將手中的遺書遞到蕭月白麵前。


    蕭月白略略一掃,朝周愜道:“劉垣這遺書許是兇手偽造的,周……”


    周愜打斷道:“微臣已請翰林院的康大人驗過了,康大人可證明這遺書決計不是偽造的。”


    說罷,周愜瞧了眼蕭月白,而後盯住了顏珣,快手奪過蕭月白手中的遺書,平展在顏珣鼻尖,步步緊逼:“二殿下,這遺書所書與王姝證言相吻合,你要如何解釋?昨日你憑藉詭辯將王姝逼得啞口無言,甚至還妄圖將罪名加諸於王姝,而今你又有何新的辯詞?”


    “我……”顏珣堪堪吐出一個字,周愜不予他說完話的功夫,揚聲問藥鋪倆人:“那日買下‘九殺’之人可在其中?”


    藥鋪倆人皆是搖首,那藥鋪掌櫃道:“那人並不在其中。”


    周愜再問:“你可瞧仔細了?”


    藥鋪掌櫃答道:“小的是做生意的,凡是親眼見過的客人,斷不會在這樣短的時間就忘了幹淨。當時小的雖隻看了一眼,那人就將麵目遮掩了去,但隻那一眼,便足以讓小的記下那人的模樣了,那人的確不在這八人之中。”


    周愜略略吃了一驚,對劉氏夫婦道:“你們且去瞧瞧這八個內侍之中可有那日你們見過的倆人。”


    老婦飲泣不止,淚眼朦朧地瞪了顏珣一眼,才徑直向著那八個內侍走去。


    她抹去淚水,雙目圓睜,細細地端詳著麵前的內侍,目光狠厲,好似淬了毒液的匕首,要剝去內侍的皮囊,將藏於其下的骨頭、內髒、經絡都看個分明。


    八個內侍站作兩排,她從第一排第一個端詳至最末一個,都未尋到那日抬著一萬兩買命錢的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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