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珣迴過首去,與蕭月白四目相接,笑道:“既有先生在我身側,我如何還會怕黑。”


    話音尚未落地,搖曳的燭火已滅了去,隻燭芯灼還熱著,除卻窗台下被月光照著的那處,整個房間登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顏珣便踏著這一片黑暗,走到床榻旁,解去外衫與中衫,僅著這一件褻衣,鑽入了暖和的被褥裏頭,末了,摸索著抱住了蕭月白的腰身。


    蕭月白將顏珣攬在懷中,顏珣順勢往蕭月白心口鑽了鑽,迷迷糊糊地喚了聲:“先生。”


    蕭月白頓覺心髒柔軟得厲害,較適才的核桃軟糕都要柔軟上許多,遂將懷中的顏珣緊了緊,聲若蚊吶地喚道:“阿珣……阿珣……”


    如今顏珣尚且年幼,雖與自己這般親近,但到底不過是純粹的依賴罷了,斷無旁的情感,是以,蕭月白便安心地做著教書先生,隻喚顏珣為“殿下”。不知待顏珣再長大一些,到了情竇初開之時,是否會對他生出別樣的情愫來?


    那廂,東方堪堪有一絲白光,周愜尚在熟睡,突地有一物自窗縫中直直地飛撲至他枕邊。


    周愜猛然驚醒,環顧四周,見毫無異樣,便趿了鞋匆匆開門而出,門外亦無不尋常之處。


    他又迴到房中,捏起枕邊那物,細細地端詳了片刻,才展了開來。


    第23章 一更·起·其十九


    周愜又迴到房中,捏起枕邊那物,細細地端詳了片刻,才展了開來。


    這紙條尚未完全展開,周愜卻聽得一把迷迷糊糊的聲音道:“相公,你今日怎地起得這樣早?”


    出聲之人乃是周愜的妻子唐氏,周愜與唐氏感情甚篤,唐氏嫁予周愜八年,倆人從未吵過嘴,唐氏相貌雖不出眾,但性情溫和,且頗為能幹,將周府打理得井井有條,便是她陪著周愜從一介芝麻小官,坐上大理寺卿之位,美中不足的是這唐氏年八來不曾有孕。


    周愜將紙條攏在手中,俯下身去吻了下唐氏的發間,柔聲道:“阿蕪,我今日有公務要處理,須得早起,你勿要起來,再睡會兒罷。”


    唐氏低低地應了一聲,因著實睡意未消,即刻又睡了過去。


    周愜直起身來,走到窗邊,借著薄弱的晨光將紙條看了仔細,後又將紙條放入一暗格之中,才穿衣洗漱,急匆匆地坐了馬車趕去大理寺。


    大理寺門口的守衛見周愜來得這樣早,足足吃了一驚,才恭聲道:“大人。”


    周愜擺擺手,便徑直到了封存證物的密室前。


    顏珣臥房中藏有毒/藥的霽藍釉白竹紋梅瓶以及據王姝證言盛有毒/藥由顏珣交予劉垣毒殺太子顏璵的白色瓷瓶俱在此處。


    周愜開了足有三把明鎖並一把暗鎖,這密室的門才得以推開。


    他走到那霽藍釉白竹紋梅瓶麵前,一手攤開掌心,鋪覆上雪白的帕子,一手隨即將霽藍釉白竹紋梅瓶中的毒/藥倒出了些在帕子上頭。


    他將這帕子放在一桌案上,又取出另一張帕子倒上了白色瓷瓶中的毒/藥。


    而後,他將兩張帕子並排放著,細細端詳,這兩張帕子上的毒/藥憑肉眼觀來無論是顏色亦或是顆粒大小都並無不同,緊接著,他低下首去,輕嗅了下,未免不慎吸入鼻腔,他極為小心,半晌後,他直起身來,麵色肅然,有了定論:這兩處毒/藥的氣味亦無不同。


    ——那紙條上頭寫的是毒/藥恐已被掉包。


    周愜沉思須臾,將兩張帕子分別打上結,揣著懷中,不緊不緩地出了密室。


    他吩咐心腹看緊密室,便上了馬車,趕去上朝。


    散朝後,他去了禦醫院,特意避過劉禦醫,尋了寧禦醫。


    這兩樣毒/藥原是劉禦醫驗的,結論是這兩樣毒/藥一致,但亦有可能劉禦醫早已被收買了去,謊稱這兩樣毒/藥一致,為求萬全,他便打算先央寧禦醫查驗,待得出結論後,再央劉禦醫驗上一驗。


    寧禦醫見周愜前來,行過禮後,便自去擺弄自己的草藥了。


    周愜將兩張帕子在寧禦醫麵前展了開來,壓低聲音道:“勞煩寧大人驗一驗這兩樣粉末可是相同的。”


    寧禦醫為人謹慎,僅抬眼瞧了周愜一眼,便複又低下頭去,道:“驗了作甚麽?”


    “這兩樣粉末與我手頭一要案有幹係。”周愜堅持道,“勞煩寧大人了。”


    “周大人手頭上的要案莫不是……”莫不是太子顏璵之案罷?寧禦醫噤聲,不敢再往下說,見周愜會意頷首,他應承道:“好罷,請予老夫半個時辰。”


    “可。”周愜說罷,立在寧禦醫身旁,寸步不離。


    半個時辰之後,寧禦醫下了結論:“這兩樣粉末並無不同,乃是殺人的毒/藥,劇毒無比。”


    周愜問道:“若是中了這毒/藥可會嘔血?”


    寧禦醫答道:“怕是會嘔盡心頭血而死。”


    周愜又問道:“為太子殿下看診的是哪位禦醫?”


    寧禦醫低聲道:“是劉禦醫。”


    周愜謝過寧禦醫,又去尋了劉禦醫。


    劉禦醫驗過後道:“這兩樣粉末成分一致,與太子殿下所中之毒亦是一致。”


    周愜暗暗地打量著劉禦醫,含笑道:“勞煩了。”


    周愜別過劉禦醫,出了宮去,坐上馬車,趕往大理寺。


    馬車還離大理寺尚有一段距離,他便聞得一陣哭天喊地,他掀開車簾子一望,卻有一老婦跪倒在大理寺門口,不住哭喊著,老婦背脊彎曲,額頭幾乎點地,而老婦身旁有一老翁一麵輕拍著老婦的背脊,一麵沉默地跪著。


    周愜心道:哭得這樣慘烈,莫不是有天大的冤屈罷。


    思及此,他朝車夫催促道:“快一些。”


    頃刻後,馬車便到了大理寺門口,周愜下得馬車來,扶起老婦,關切道:“老夫人,你有何冤屈?”


    老婦麵上涕淚縱橫,涕淚瀰漫在皺紋上,襯得其可憐萬分,也不知哭了多久,她的聲音沙啞得厲害,身體更是細細地抽搐著,張了張嘴,話語破碎,良久都吐不出一個清晰的字來。


    旁的那老翁朝著周愜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額頭重重地撞擊在地麵上,待他抬首時,他額頭上已多了個口子,口子上沾了些沙土,又有鮮血自其中流淌下來,覆在他本就醜陋的麵上,煞是可怖。


    老翁顧不得理會自己滿麵的鮮血,哀聲求道:“還請青天大老爺還老頭子與老婆子一個公道。”


    周愜先是命一大理寺門口守衛請大夫來為老翁診治,才問道:“老人家有何冤屈?”


    這時,老婦終是緩過了氣來,厲聲道:“顏珣,當今二皇子顏珣害死了我兒!”


    聽得老婦直唿顏珣的名諱,又道兒子為顏珣所害,周愜心下吃驚不已,凝了凝神,朝堪堪趕來的眾衙役道:“爾等且先將兩位老人家扶進去。”


    茲事體大,此處道路雖頗為冷僻,但老婦的哭喊聲已遠遠地引來了數位觀客,不宜再作問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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