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頭,謝長纓在點頭時悄悄睨著沈焱的臉色。


    “那我剛才說的你全沒聽到了!”沈焱看著手中紅彤彤的珊瑚鞭,突然有種衝動……


    “抱歉。”


    ……多麽幹淨利落的道歉!你不會磨蹭幾下或不要道歉好了,這樣我發火也可以師出有名——發現自己的火氣就這麽一下子被澆掉,沈焱欲哭無淚。


    他太傷心了,所以他沒有發現,謝長纓在他垂頭喪氣的同時,唇角微微彎起。


    ——蠢,當真將自己當成小孩子看待了不成?


    這般得意忘形,不氣他一下是怎麽也說不過去的……


    ——————————————


    沈焱一路隻顧著謝長纓,自然冷落了宣葉二人。兩人的馬本就不及沈謝二人名駒之神駿,慢慢地就越墜越後,勉強保持個跟不丟的距離,閑閑散散地相互細語。


    確定這種距離沈謝二人不可能聽到己方話聲後,葉浩開口。“神仙府一事,你看如何?”


    宣逸笑嘻嘻地拿了把紙扇在手中轉來轉去。“浩,你要聽實話麽?”


    “……當我沒問。”葉浩果斷撇開臉。


    “哦哦 ̄原來浩隻想聽我的甜言蜜語,並不打算聽實話啊,明白了明白了 ̄”拋個如絲媚眼,宣逸說得又輕快又輕佻,比唱的還好聽。


    葉浩麵無表情,任他一人唱獨角戲。


    過了會兒,戲謔聲漸止,葉浩再次開口。


    “真要與他們一同去劍閣?”


    “反正都順路,自劍閣過岷山也可以往崑崙啊……雖然官道少了點。”


    葉浩又沉默下來。“你想去看高陽台?”


    ……果然是明毫秋毫算無遺策的傢夥啊。宣逸苦笑的同時,馬屁飛舞。“怎麽會呢,我隻要有浩在身邊就夠了,管什麽巫山雲雨楚王春夢,還不是黃梁一夢,根本就不可能見到瑤姬的 ̄ ̄ ̄ ̄咳,你瞧我像是那種帶有意yin的齷齪念頭的人麽……”


    “不好意思,你說得正是我想的,我就是你說的那種齷齪人物。”葉浩迴眸一笑打斷了他的話,眼波極盡溫柔纏綿,宣逸卻像被鬼捉到一樣,慘叫。


    “浩 ̄ ̄ ̄ ̄!!!”


    這聲慘叫引得路人盡側目,連遠處的沈謝二人也都迴過頭來。


    葉浩一臉迷惘地迴望著眾人,見大家都目光炯炯地望著他們,不由窘迫地垂下頭,看著馬韁,過了會兒,十分老實地臉紅到耳根。


    於是眾人歉意笑笑,紛紛收迴目光。


    無聲地嘆了口氣,葉浩覺得自己裝腔作勢的本領越來越強,快趕上某個姓柳的騙子。“宣,你還是早點迴‘家’比較好。七夕拐你出門時,沒想到會走了兩個月都還到不了崑崙。瞧他們找你找得這麽急,或有什麽要事需你決定的。”


    宣逸驚魂初定,擺擺手,偷笑。“放心,才兩個月,還榨不幹寶與祈的。我行事分寸,你又不是不知。”


    “你的分寸……”葉浩嗤了一聲,但知他即這般說,定是另有安排,當下也不多問,隻道:“再這般下去……”


    說到這,兩人突然一起變色。


    眼神交錯,苦笑。宣葉二人點頭的同時,突然放開嗓門,大叫:“救命啊 ̄ ̄ ̄ ̄ ̄ ̄”


    ————————————————


    正要出手偷襲的諸人沒想到自己還沒動手,目標就開始大喊大叫,這一叫引得前方沈謝二人一併迴頭救援,讓他們計劃好的算盤全都亂了,當下心中一緊一急,手中兵器如狂風暴雨般向那兩個青衫秀士襲去,已是死活不論了。


    沈謝二人隔得遠了點,雖展開輕功,但鞭長莫及,眼看是搶救不下了。謝長纓長劍出手,劍勢若天河倒卷,拍向黃塵大道。


    轟然聲響,煙埃紛飛,一片黃霧中數粒砂石被劍氣激飛,彈向偷襲諸人。


    那些人本待一擊得手好製住宣葉二人,以此為脅,因此雖知那砂石來勢驚人,卻不以為意,拚著一傷也要拿下宣葉二人。不料宣葉二人的身手比他們想像中滑溜得多了,而那漫天縱橫的砂石竟如長了眼一般,向著命門重穴彈來,急劇的速度在空氣中引發出‘嗤嗤’聲響。


    任務重要,命也重要。諸人無奈,側身避開砂石。這一動帶動氣息流轉,原先完美的陣勢也隨之現出隙fèng。


    謝長纓的劍,據說來自冰雪之川,長四尺,寬二寸,薄如春冰,寒如春冰,劍名春冰。


    有人說,春冰劃過的姿態,是情人最美的手勢在眼前拂過。


    足以失魄、足以落魂、而後——足以瞑目。


    春冰無聲中降臨,劃過三人的手,三人的腿,三人的胸腹。一切如舊。


    血噴湧而出,一天一地。


    閃退不及,諸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帶出斑斑艷跡。自知是生死關頭,縱不及亦不得放手不拚,況且,他們隻是第一批的,隻要能撐過一招,特別準備來應付南北二絕的高手便將接下……


    溫暖的接觸。長劍以奇詭的角度,如情人的手,拂過了他們的眼。


    “謝長纓,你殺孽未免也太重!”一聲大喝,銅杖自天而降,挾萬鈞之力自背後劈下。一招簡單到極點的‘力劈華山’,令空氣亦為之色變窒然!


    謝長纓臉色亦為之一變,沒想到竟有如此高手,卻無法迴頭——他連殺數人,劍氣已挫,難如初出之鋒利。一旦迴頭,凝在劍上那所向無前的劍意便會收縮,再無法與背後之人挾帶天地自然氣勢的一杖相抗衡。


    他沒有迴頭,也沒有向前竄——銅杖真氣籠罩範圍已包括了他前方所有可逃開的方位。他身形微弓,狀似前傾之際,以臂為軸,長劍隨著倒退的沖勢,側旋點向銅杖杖首的圓環。


    一聲脆響,叮呤鐺啷叮呤鐺啷。


    沈焱在謝長纓揮劍傷人時便將宣葉二人帶出戰局,沒想到三姝二邪一佛裏的怒佛竟也在場,發出襲擊。心驚之下不及多想,腳下行雲流水般轉入了戰圈,在怒佛第二杖欲劈下之際,長袖一拂,巧拔千斤,謝長纓順勢脫出銅杖追擊範圍。


    但他們也被第二重影子包圍住。影子們一身黑衣,麵蒙黑巾,如幽靈自地底冒出般,無聲無息。


    “怒佛,你與人合謀襲擊我們,這是何意?!”沈焱劍眉微軒,已然動怒。


    “殺!”怒佛隻說了這聲,銅杖再掄。謝長纓冷哼一聲,長劍一振便接收下來——他武林四絕之一的名聲絕非白來,本排名就在三姝二邪一佛之上。方才若非形勢所迫加上出其不意,也不至一打就落了下風。這一劍風起雲湧,平地聚雷,比起方才,千萬道劍光上下交錯,不知華麗了多少倍,卻沒有半聲金鐵撞擊之聲。


    沈焱負手而立,無意阻止,隻是細察著戰局的變化及那群黑衣人的動作,慢悠悠嘆了聲。


    “玲瓏雙姝即也來了,又不是長得不能見人,何不下來一會。”


    無人響應。


    絕情怒佛一個劍光如雨一個杖影驚風,打得不可開交,黑衣人隻是分散包圍著,並不插手——如此潑天蓋地的局勢,非有同等功力之人,妄自插手隻是自尋死路——但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在逮著時機時發出暗襲。


    沈焱暗嘆。


    武林四絕之所以獨來獨往,除了孤芳自賞拒人千裏的天性外,也是因為他們的絕招大都是敵友不分一難同劫的招數——如沈焱的魘焰,謝長纓的至善慧·滅日——故此他們都不喜與人深交,以免對自身造成牽製。


    今日偷襲之人的安排,乍看來是欲先製住宣葉二人,以此二人要脅沈謝,事實上卻是引沈謝迴身相救,陷入亂局,無法盡力發揮。不料宣葉二人叫得早,二重包圍尚未布成沈謝便已迴身救出宣葉二人,不得已,他們隻得讓作為王牌的怒佛提前出手留下謝長纓。而沈焱見勢危急,沒有多想便迴身相救,最終結局就是四人都陷於包圍之中,沈焱謝長纓彼此相顧牽製,絕招不敢盡出。


    悠悠再嘆,沈焱心中還有更糟糕的事。


    謝長纓與怒佛對上,雖然占了上風,卻不是三兩下就可以解決對手,還得隨時小心不可露出破綻給那群黑衣人可乘之機。沈焱雖可以除去這些黑衣人,但他也不敢妄動——不曾將宣葉二人送出戰場是最大失策,玲瓏雙姝出自唐門,與怒佛齊名,暗器身法自非尋常,隻要沈焱稍微失點神,就會造成難補之憾。沈焱雖與宣葉二人相交不深,卻也不願見二人為己之故無辜喪命。因此,若不能早點解決雙姝之事,說不得到頭來四人都得掛彩負傷深吸口氣,燦若春陽的笑容再次浮現。


    “唐唐,田田,你們該知道,沈某手下留情,不願多傷人命隻是沈某自己的選擇,不代表沈某一定不傷人命。你們再不現身,那你們這些下屬的死活就不關沈某之事!”


    除了場中偶爾發出的金鐵之聲,四周安靜如舊。


    沈焱劍眉一皺,輕嘆。“不見黃河心不死……”嘆氣的同時,左袖一拂,一溜光金黃火焰淩空穿越,目標正是站得筆直的黑衣人。


    “哎呀呀 ̄ ̄燒痛人家啦 ̄ ̄ ̄ ̄”兩聲稚嫩的尖叫自南北兩個方向傳來,一紅一黃兩道玲瓏身影如車輪般自樹上交錯撲下,也不知使了什麽手段,火焰被兩人一前一後衝過後,就這麽散成兩段,隨著來人的去勢落於一旁糙叢中,雄雄燃燒。“沈大哥真是天下一等狠心人啊 ̄ ̄ ̄ ̄”


    落地的兩個玲瓏人兒身高不過總角,身形小巧精緻,男女莫辯,臉上卻戴著個大頭娃娃,遮去了小臉。她們不依地跺著腳,連聲使嗲撒嬌,雙手亂甩,甩出一連串銀花金線,漫空飛舞,極是美麗。


    “過獎過獎,尚不及二位。”沈焱順口迴答,在雙姝現身時便有準備,兩手向後一提,揪住宣葉二人腰帶往樹上一扔,也不管他們兩人能不能捉得緊樹枝,自己身形不斷閃動,以微弱的距離連續避開雙姝的暗器。


    每一偏腰彎身之際,都與暗器錯影而過,生與死的邊界短得讓人心悸。就算閃過了暗器也不能大意,誰知它們會不會在別處撞擊一下又從四麵八方倒she迴來。


    沈焱唇角帶笑,有苦自己知。腳步雖還灑脫流暢,衣裾飄飛,一副烏衣子弟的俊麗風姿,足下卻已塵土微揚,步伐將亂未亂。但他個性灑脫,雖處於無奈之狀亦不願多加心煩,隻求個盡力,腦袋裏骨碌骨碌轉著的要不要犧牲小臂搶迴先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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