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衣袖被引不及變招,待要再避,卻發現身後酒席擋道,無路可避,當下臉下一沉,左手自袖內閃電般擊出,一招‘天下無兵’,一式間換了十八個變化,封住祈世子這五道真氣所有運轉的方向。挑、彈、點、切,巧變橫生。但祈世子在離塵老人出招後,卻突然收迴所有指勁變化,隻是直直一掌向老人迎去。這一招大巧若拙,卻逼得老人不得不再次變招。


    但聽暴然聲響,雙方真氣接實,勁道狂溢,轟得四周桌倒椅塌,除了主座那幾人之外,附近原以為是近水樓台的看客們個個狼狽不堪地灑了一身酒汙菜痕,好一點的還能及時站直,慘一點的就直接跌坐在地上,一時哀聲連天。


    祈世子已收迴招,在一片哀號中,玉扇‘刷’地一聲揚起,笑吟吟。“‘老先生’,現在還要再隱瞞下來嗎?”


    眾人看到離塵老人臉上多了一道細長血痕,也不知是什麽時候被人劃破。傷口之處,皮膚有些詭異地呈兩層翻開,非目光細微入密者不得見。在場不泛高手,自是見著了,全都驚訝不己,沒想到他們千裏迢迢趕來祝壽的卻是個假的離塵老人。那真的離塵老人呢?!遇害了嗎?!在場近千人再次鼓譟起來,不過這次的對象不再是祈世子,而是離塵老人。


    “離塵老大爺呢……”


    “好嵬子,把老大爺弄到哪裏去了,快交出來……”


    “可惡,你是什麽人……”


    “上啊,把這老小子揪住,找出老大爺下落來……”


    ……


    人聲噪雜中,主座七人卻是動也不動,似是早知這離塵老人不是真正的離塵老人。個個麵容枯木,靜然坐著如木偶。但那沉靜,不怒而威的氣勢,讓那些憤怒的人群們漸漸靜了下來。


    若說祈世子是以氣勢壓倒眾人,那這幾人就是用實力壓製眾人。大家想到這些人都是離塵老人的忘年之交,才是最有資格憤怒出頭的人,既然他們都沒有行動,那自己的衝動豈不是太幼稚了。


    離塵老人在眾人責難時一語不發,神色閑散,似乎自己才是局外人,大家的憤怒都與他無關。等後麵那幾人壓下眾人的衝動之後,這才苦笑。


    “多謝前輩們幫助,真是讓各位見笑了。”


    主座七人微一欠身,表示無妨。離塵老人這才嘆了口氣,麵向大家。“今次壽誕,給大家添了諸多麻煩。老……在下實在慚愧。不過有一事請大家千萬相信,離塵老人至今一點事都沒有,十分活蹦亂跳,跳不知到哪裏去了……”說到這,伸手掀下自己臉上的麵具,現出一張彎眉鳳瞳,秀靨丹唇,有著悲天憫人般慈和,細看卻帶三分邪氣的臉,苦笑。“在下獨孤離塵,不幸身為離塵老人唯一的孫子,有事孫子服其勞,被他捉來替包招待大家,所以大家若有怨言,下次在江湖上見著了他老大爺盡量開扁無妨,最好連在下的份也一併代替,獨孤離塵在此先多謝大家。”


    獨孤離塵?!藥師·獨孤離塵!!不會是同一個人吧……那些知情者不由驚喚起來。無名教的藥師獨孤離塵一向行蹤隱密,極少出現於江湖,若非三年前神仙府與武聖莊同時下令探查他的身份,他的姓名隻怕至今不為人所知。卻沒想到他竟是離塵老人的孫子……離塵老人身為三家見證人,他孫子卻是三家中無名教的供奉,難怪祈世子要取消離塵老人三家見證人的身份。想到這,在場中有一半恍然大悟,自知不能插手此事。另一半不知情的,倒是對獨孤離塵此人大有興趣,紛紛議論他那些不知是玩笑還是逆忤的話。


    偏首打量著獨孤離塵,祈世子眸中充滿玩味。“孺子果然可教。藥師既已證明離塵老人確實處事不公,天平傾倒,那區區方才所提,取消離塵老人三家公證人一事,也是可行了。”


    “對不起。”獨孤離塵聳聳肩。“此事你該找那老妖怪說去,畢竟我不是當事人,你與我說也沒用。”


    “……藥師的太極打得真好,三兩下就推個幹幹淨淨,倒教區區不好再說什麽了。”祈世子嘻笑自如,“那麽區區能請教,老太爺現在身在何方呢?”


    獨孤無辜地搖頭。“請相信,我是真的不知道。這七位前輩可以作證,我是莫名其妙被揪來的。”


    “好,好!”祈世子大笑。“這個不知那個不知,腦袋瓜子也不知是生來何用的。”說到這,見獨孤微微動怒的臉色,揚眉輕笑。“離塵老人明知自己的身份,卻還讓唯一的孫子投入無名教,敢情是不將這見證人的身份當一迴事!


    獨孤離塵,區區給你三月時間,請你通知令祖,對神仙府與武聖莊作個合理的解釋。否則休怪區區不客氣!”


    此言一出,滿場譁然,眾人多對祈世子話語中的不敬表示不滿,他們千裏迢迢而來為老人祝壽,便是心下存一份尊崇,祈世子此言自是大大得罪他們。方才就對他看不順眼,又或是吃了虧的人群趁著人多勢眾,大聲起鬧,待要一湧而上打個落水狗。


    激動的情緒一被煽動起,便如星火燎原,迅速擴大,頓時就有十幾人衝上前來出手攻擊。刀劍鞭棍,暗器漫天斜飛。


    祈世子玉扇搖搖,唇角微彎。“不知死活。”說罷扇子一翻,一合,一揚,‘行雲流水’、‘驚風密雨’、‘天涯歸客’三招便在極簡單的動作下連貫使出,變化之快之急,看似毫無變化,但當他收招時,前方至少有五人衣衫破裂,傷口迸血。


    這一手震住了熱血上沖的客人,他們沒想到,祈世子的武功竟已高到了以意傷人,不滯於物的程度。在場中自襯能接下他三招的人著實不多,而且看他意態閑瑕,尚未用上全力,心下更是忐忑。隻是已經勢成騎虎,無法罷手。


    主座上沉默的七人中,身著紫衣的南海劍客皺皺眉,突然站起身。


    “亮出你的兵器!”


    搖了搖扇子。“早亮出了。”


    劍客眉頭緊鎖,冷冷盯著祈世子,緩緩按上腰間。“最後一次機會。”


    祈世子露齒一笑。“你很廢話。”


    銀亮的光芒一閃,炫得如慧星劃空,不知何所來,不知何所終。眾人驚叫聲未絕,卻見祈世子依然好端端的站著,隻是他身前翻飛的衣裾如黃蝶碎影,散了一地,乍看混亂,細細看來,每一片都是一般的大小。


    布料柔軟不易著力,施力最難均勻。劍客隨手一劍便將各方位地角度都算計好,端得是盛名無虛。眾人見著,大聲喝彩,為他折了祈世子的風頭而興奮不已。祈世子卻是懶洋洋地以扇掩口打個哈欠。


    細長的眸子一閃,劍客拱拱手,突然退下。


    怎……怎麽迴事?打完了??


    青靈道長旁,高高瘦瘦的怪客影子長笑出聲。“江山代有才人出,世子果然名不虛傳,‘橫空出世’避開劍客兄的‘劍華無雙’,這麽多人居然都沒看到世子是如何施展。老朽雖不才,亦見獵心喜,想請世子指點一二。”


    眾人聽他語氣,方才劍客那招竟是劍華三式的第三式劍華無雙。而祈世子用了橫空出世的輕功避開再站迴原地,令劍客絕招無功而迴,隻切破了衣裾。可是方才祈世子的確是身形不曾動過--至少大部分人都是如此相信的--這輕功,與影子的沒影子身法看起來竟有異曲同工之妙,令人如遇鬼魅。想到此,眾人為世上竟有如許身法而不勝唏噓,但又想,影子雖說是江湖榜上輕功前三名的高手,事實上前兩位隻是禮讓於無帝及武聖才空出來,事實上可說輕功天下第一。以第一對橫空出世,這樣的兩人要比起輕功,真不知是如何之妙。


    祈世子嘿嘿一笑。“好說,好說……”正說著,眼光一閃,身形突然急動,影子沒想到他沒說一聲突然要離開,驚訝之下,不甘人後的心情讓他馬上隨之而出。口中正道:“世子未免太過……”說未落,卻見祈世子落下身形,笑吟吟地擋在兩人身前。


    在場中無人認識這兩人――僅有幾個認識的也被阻在人牆之外――都奇怪祈世子為何突然放棄正事擋下這兩人。


    這兩人,一長一幼,年長者溫文,年幼者傲氣,卻正是葉凡與那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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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看著酒宴上風波橫生,祈世子談笑間連連折服諸多人手,又是激動又是不忿,想著自己到他那種年齡時,應該也能達到那種成就,但心下又有些猶疑,不願承認,多少還是有些……


    邊看邊想,忽而挑眉,忽而冷笑,少年正沉於自己的心事,被葉凡握住的手心微微一熱,葉凡扯了扯他。


    ‘幹嘛?!’睨眼問去。


    葉凡顯然主意已定,見同桌幾人都已離座湊上前方看熱鬧去,周圍三丈內沒人,這才小聲對大刺刺就站在桌子上的少年道:“現在魚龍混雜,難保不會有你的敵人,我們小心為上,還是先走吧。”


    少年撇撇唇,心下有些不舍這場熱鬧,但也覺葉凡所說正確,心下躊躇片刻,咕噥道:“這麽多人,才不會發現我們的。”


    葉凡不客氣地指正。“等他們發現我們就來不及了!”見少年還在猶豫,想是少見熱鬧場麵,當下二話不說拉了他就走。沒想到才走到廳門處,就莫明其妙地被祈世子擋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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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祈世子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麵露不猶的少年,以及牽著他的葉凡,若有所思地看了葉凡一眼,大約是覺是這少年會老老實實地任人牽著實在是很奇怪的事。


    葉凡怯怯地看著包圍過來的江湖人,唇色有些灰白,勉強提起勇氣開口:“這位公子,為何擋住晚生的去路?”


    祈世子再看了眼葉凡,但笑不語,注意力集中在少年身上。“小兄弟,你行色匆匆是要去哪?”


    少年被人擋路已經很不慡了,再被人問,更是皺眉,瞪眼。“幹卿何事!”


    “區區為了尋你,可是花了好幾天的功夫了。”祈世子輕笑了聲。“你能說不關區區的事嗎?”


    少年警覺地瞪著祈世子。“原來那些人是你派的!”一言即出,手中銀絲閃電竄出,在空中破折數下,前後左右齊齊擊向祈世子。在場中或有認貨之人,驚唿--“牽情絲!”


    傳聞牽情絲是以天山冰蠶絲與戈壁火蠶絲揉以金猊毛製成,灌上內力,更是銳勝刀劍,無堅不摧。祈世子顯然吃過苦頭,不願讓它再次近身,身形隨絲而轉,玉扇微揚,在牽情絲形成第七個波動時,敲在第七波動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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